「無可奉告。」她輕描淡寫地回答,絲毫不回避殿內一干人等殺人般的目光,雙瞳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
北院大王煩躁地抓了抓頭,不滿地咕噥著。表情變得很難看,充分表達出他心中的不爽。
這小娘們兒,真他娘的夠冷靜,夠端莊,夠固執。
夠他娘的邪門!
她以為她是誰?誰給她這麼大的膽子?
耶律侯哂冷眼觀瞧,眼前女子雖然說得一口契丹話,但卻並不流利,秀氣氣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土生土長的契丹女人。
心里連聲咒罵著,怒瞪著她,北院大王用手指著恩慧的鼻子,毫不掩飾因為她而引發的熊熊怒火,粗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個管閑事的無名之輩?」
恩慧不閃不避,反正殿內寬敞,自己離他尚有一段距離︰「沒錯!」
耶律侯哂立時火冒三丈,騰地從主座上站起來,黝黑健壯的身體,更顯粗獷、野蠻,用凌厲的目光狠狠地瞪著她,厲聲吼著,齜牙咧嘴像是頭準備吞吃獵物的獅子。
「好好好,真他娘的好!就憑你,就想管本王的閑事?」
恩慧冷冷地挑起柳眉,依舊回了他相同的兩個字︰「沒錯!」
對峙,四周寂靜無聲。男人一雙牛一般的大眼,與女子一雙亮晶晶的圓眼,毫不示弱地對視著。他鄙視她的天真,她不屑于他的粗魯。一個虎背熊腰、身材粗壯的壯漢,全身都散發著猖狂、強悍的氣勢,但是,這個荏弱的女子卻一點也不懼怕。兩個外貌相差如此懸殊的人,竟然有著一樣大的膽子。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你死我活的女人!耶律侯哂很惱怒非常惱怒十分惱怒。
風景這邊獨鬧。所以誰也沒有留意到,一直跟在一旁、暗暗觀察的倜儻男人,早已經跟隨恩慧到了大殿內,將所有的好戲都看在了眼里,唇邊的笑容卻是不斷加深,心情大好。
「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耶律侯哂的表情上卻寫著十分不好。擰著濃眉,模樣更猙獰嚇人。「我算看明白了,你是在家呆得太舒坦了,是吧?再不就是缺男人了,對不?我滿足你!」
他單手一揮,笑容中帶著可怕的邪佞︰「上來幾個壯實點兒的,讓這位小姐嘗嘗滋味!」
恩慧尚且來不及為他的話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感到害怕,另一個聲音就在耶律侯哂話音剛落的時候不緊不慢地響起︰「大王,這樣做,恐怕不好吧!」
說話的,正是那位一直跟在恩慧身後的不速之客。他突然開口,臉上掛著神色自若的笑容。語氣親切,態度甚至是溫柔的,還帶著一分心不在焉。
「又是哪個他娘的不怕死……」
耶律侯哂氣得罵罵咧咧,巨大的咆哮聲,在殿內轟隆隆的回蕩。雙目凶狠地瞪向發言人所在的方向,抬手就要揮過去。
在看清了說話之人的時候,他的手立時停在了半空中,臉上的神情就如同老鼠瞧見了貓、蒼蠅看見了蒼蠅拍,慌得連忙吞下了後面的話,結果毫無意外地被自己的唾沫噎到。
他捶著胸口,不斷嗆咳著,將兩只手都伸出來指向始作俑者,似乎想要說什麼,無奈驚慌中的他被嗆得很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不斷地咳嗽。
旁邊有士兵見到大王吃了啞巴虧,登時氣急敗壞、目露凶光,連忙趾高氣揚地沖過來,掄起巴掌,準備給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三分顏色。誰知他的大王咳嗽是咳嗽著,腳上可還好使,立刻給了他重重一踹,將這個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二百五踹趴在地上。
利用這個間隙,恩慧這才細細的打量起眼前這個突然現身相助的陌生男子。輪廓分明的五官,一對濃眉微挑,襯托著深邃的黑眸更加幽暗深沉,稜角分明的唇上帶著最禮貌的微笑,溫文儒雅的氣質,讓他的外表幾乎找不到一絲瑕疵,也使人們很容易忽略掉,那雙黑眸深處隱藏的銳利光芒。一舉手一投足間,狀態若棲息若松懈,鋒芒內斂,但犀利的氣勢、精銳的氣魄依舊于周身散發出來,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忽視。
一頭霧水的女孩兒,柳眉微蹙,心中一片困惑。他是什麼人?那張俊臉上的笑容,分明就帶著三分可惡、七分戲謔。他笑得瀟灑又肆意,看起來十分欠扁。可是為什麼這樣一個男人,只說了短短的十個字,就讓那個趾高氣揚的北院大王驚得被自己的吐沫噎到說不出話?
僅憑十個字就擺平了北院大王的男人,此時亦將雙手交疊在寬闊的胸膛上,挑眉輕笑,不急不徐地審視著她,視線滑過那窈窕的身軀、清秀的容顏。
幽暗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微乎其微令人難以察覺的奇異光亮。
片刻後,他唇角輕揚,露出一抹溫和慵懶的笑容,神態輕松如春風和煦,似乎準備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點什麼。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外,終于開始履行職責的衛士們,戰戰兢兢的報告聲就突然響起。「天下兵馬大元帥、秦王耶律宗遠到!」
耶律侯哂頓時氣勢全無,終于不再嗆咳的他,嘴里有氣無力地喊道︰「快迎!」
心里卻是無限無奈。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連出征在外的二王也突然回來插一腳?現在是怎樣?要在我這里舉辦皇家高層大聚會嗎?
一旁的男子听聞通報,眼中立刻閃過復雜的光芒。他連忙靠近恩慧,那張俊臉距離她的臉越來越近,近到她能在那雙光芒閃爍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臉。
他略一點頭致意,利用這短暫的時間注視著她,緊抿著唇,微眯著雙眼,嘴角的那抹笑,始終未曾退去。
「記得哦,這次的功勞,你要算在我的身上。這個情,以後一定要還哦!」
靠近她耳邊,他用最輕的聲音說道,溫熱而暖燙的呼吸,吹拂著她的發梢。
唇角微掀,他大方地留給她一個俊美無儔的笑容。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到士兵們的後面,在耶律宗遠沒有看到他的那一刻,盡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