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下令放了董家堡的軍營中，那個可憐的小姑娘？」
每一次想起當天在軍營中目睹的那一幕慘痛的情景，那抹愁緒就會長久地凝系在她的眉間，她的心就如同遭受鞭撻，澄澈的明眸更添水霧朦朧。
將俘虜到的女性奴隸隨意地踐踏、凌辱，根本就違背倫理、違反常規、與道義背道而馳，也違背了人們最基本的良知。這樣的事情，如此丑陋、如此骯髒、如此黑暗，為什麼還要繼續？
將她的焦急全看在眼里，他知道她說的是誰，指的是什麼，卻不為所動，冷冽的俊顏面無表情，神態仍是一貫的靜漠淡然。
「那不過是演給你看的一場戲而已。況且那是她的職業，她是完全自願的。」
他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恩慧的口吻平淡如常，卻內蘊犀利︰「沒有一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得到的是可以獨享的愛情、獨享的男人、獨享的幸福，她怎麼可能自願糟蹋她自己？」
充滿期待地注視著他，她又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沒有一個父母，願意讓他們的女兒，經受剛剛那些女孩們經歷的痛苦。所以，我求你，放過那個在魔窟里面掙扎的姑娘。而且，不只是我當天見到的那一個。」
完全不同于她的急切，偉岸的身軀舒服地倚靠在牆邊，一段時間的平靜之後，他終于開口回應她，口氣和緩，嗓音低沉。
「軍人需要鼓舞，需要發泄。有件事也許你不知道，你們的大宋，營妓之盛，水平之高，實在是冠絕前後。我們其實是向你們學來的。」
他的話中暗藏著濃厚的諷刺意味。作為一個大宋的子民，她是沒有資格教訓他大遼的荒唐和冷血的。
恩慧不為所動，堅持用自己的想法打動他︰「那麼你們的士兵們有沒有想過，他們哪個願意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也遭到那樣的踐踏？要穩定軍心、提高士氣，一定還會有其他的方法。」
他勾唇淺笑，再次起身離開了牆邊，一直走到她近前，專注地望著她。幽深的黑眸，在與她思想對峙的這一刻，竟然不自覺地浸染了柔和的底色。
「你希望改造我嗎？」
恩慧斷然搖頭︰「我沒那個閑情逸致。我知道，石頭無法變成寶玉。可是，我們都是人生父母養的，為何不能將心比心？」
慢條斯理地低下頭，他又逼近幾寸，筆直地望進那雙清澈如山泉的眼中。「看來，我真的得罪你了，就連有求于我的時候，都沒放棄揶揄我？」
回答他的是一雙冷眼，女孩兒的嘴下全然不留情︰「不要裝相了，你的心比冷血動物還要狠上十分。」
黑眸瞬間眯起，光芒鷙冷，挾著陰森森的霸氣，語氣寒栗，似乎充斥著濃濃的不悅。「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勸告我？你以為就憑你這三言兩語，我就會听嗎？」
女孩兒絲毫沒有懼怕他的冷酷，冷靜地回答他，那張清秀的面龐上依舊是一派淡定從容。「這個問題我等你回答我。」
她的勇敢讓那個薄俊的唇笑意乍現，他就是喜歡看她秀氣氣的小臉上綻放出無畏的表情，也絲毫不想掩飾對她個性的欣賞。不管這個女孩子，說什麼做什麼，就是全都對了他的胃口。「好，我答應你。」
不管她此時要求的是什麼，只要她讓他心情不錯，他都會答應她。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不需要和旁人商議，只要他高興，但凡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允許再被改變。
「謝謝。」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輕柔地淺笑，小臉上綻開清麗的笑顏。
又是這個讓他亦心甘情願為之烽火戲諸侯的笑容，雙眸緊鎖著她，放射的光芒更加灼熱︰「我也有一個要求。」
她大方點頭︰「你說。」
緩緩地，他靠近了她的小臉，沒有刻意地接觸，只是用呼吸撩撥著她，欣賞著她的粉女敕細致，嗅到她身上那一縷清新自然的幽香。
他的神情越來越專注，眼神中有著不明的火焰。
毫無心理準備的她，立時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所有的神經都繃緊了，連忙低下頭。可是，即使看不到，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的動作，用那雙黑亮的眼眸將她吞噬。
努力維持著鎮定，她鼓起勇氣抬頭回望他，正看到他緩緩地向前傾身，一眼也不眨地瞧著她，深不見底的黑眸仍舊緊鎖著她的目光。
和那個專注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那炙熱的黑眸，滾燙的目光，使一股熱烈的紅潮被轟然點起，洶涌了整個粉女敕的臉龐。
漆黑的瞳眸，默默看著她，如炬似火，光芒迸射。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流露的羞怯，它們輕易就洗刷掉了男人身上的那些厚重的僕僕風塵。
這次歸來，一方面是因為確有公務，另一方面，就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想念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這種心情，他從未感受，有牽腸掛肚的苦澀，又有心心念念的美好。
他這輩子，只按自己的想法辦事，從不曾順從任何人的意願。罕見的幾次例外，都只是為了讓她快樂。而他意外的發現，能夠讓她快樂，他的心，也會跟著舒坦，甚至雀躍。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
灼熱的氣息再一次逼近，讓她的心跳亂了譜，緊張得有些顫抖。
低下頭來，一只大手，突然輕輕托起她小巧的下頦，在她怔仲之時，他已經俯下頭來，突襲毫無防備的她，在那個軟女敕的紅唇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陡然壓在唇上的男性的唇，帶著一縷清新的涼意，卻讓她像被燙到，呆愣地瞪大眼楮。
「等著我，我會來接你。」他開口打破兩人間的寂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縷深濃的眸光乍現，而後一閃而逝，快得她來不及抓住它所要傳達的信息，他已經留下呆若木雞的她，轉身離去。
過了很久之後，她仍然頂著那張隻果臉，呆呆地站著，腦袋里面亂七八糟的，只有那個短促的吻，仍舊異常的清晰，水女敕的紅唇上，還有著細微的酥麻，像是又感受到他唇的清涼、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她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