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十八年前,也是在這樣明媚的春天里,高麗國的桃花林中,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有音樂正緩緩響起,優美如田園牧歌,飄逸如高山流水。而林中舞動的那位精靈,艷麗如盛放牡丹,冷傲如空谷優蘭。眉目如畫,人比花嬌,婀娜輕盈,美得驚心動魄。
裙裾隨風飛揚,優雅的身段翩然回旋著,華麗流暢的舞步中,她盡情釋放著她的手,她的腳,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面對這樣縴塵不染、月兌俗飄逸的人兒,在場的四位人中之龍的頂尖男子,溫文爾雅的大宋皇帝趙禎、風度翩翩的高麗王子王亨、剛毅蟄猛的遼國皇帝耶律隆緒,耀武揚威的西夏至尊李元昊,全都為之失魂落魄,驚為天人。什麼江南佳人的細致婉約,什麼異域女子的艷光四射,與她相比,頓時成了庸脂俗粉,全都黯然失色。
她是最魅惑的舞姬,明艷不可方物,用舞蹈表達著她的思想,更以其冷艷殊絕的魅力,令高高在上的他深深沉溺,任由心靈的最深處涌起狂猛、熾烈的***動,完全無法自拔。
十八年來,只有在夢中,他才能再次回味那傾倒眾生的臉孔,再一次感受讓他甜蜜半生、苦澀半世的纏綿。
而今,尋尋覓覓了那麼久,他終于知道了她的消息。
虞笈,她可知道,為了她,他冰封了自己所有的愛戀,只等待著她的歸來為他溶解;她可知道,十八年來他的心靈,每一刻都在孤獨地承受著想念的悲哀,在每一個黑夜里留下多少掙扎的苦痛?
等過多少花開花落,度過多少春去春來,依舊從來不曾遺忘,他曾經對她許下最甜美最長久的誓言。盼望著盼望著,她的愛,能夠為他蘇醒。
她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道美好的陽光,照亮了他的生命,他曾經承諾,要用盡一輩子的時間,只為好好愛她。
淡然的眼,平靜如水︰「你貴為真龍天子,我配不起。」
他的眼中,全是深情的溫柔︰「我是龍,你就是鳳。」
俏麗的鼻,氣息如蘭︰「我不是鳳。」
因為急于表白,他呼吸急促,她的美麗則讓他的呼吸粗重得如同喘息︰「那你就是水,不,是遼闊浩瀚的海。龍潛于海,依附于海,才能夠自由自在,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
紅艷的唇,毫無笑意︰「我不是海,就算是水,也不過是一個小水溝而已。」
嘴角噙著貨真價實的笑,如果可以擁有她,他相信今後的每一天,他的笑容都會如同現在一般,心滿意足︰「如果你是水溝,那麼我寧願不做龍,我願意連魚都不做,而做回一只泥鰍。我願意永遠游蕩在龍門的北山腳下,永遠不會跳過那道龍門。為了你,我甘願永不為龍。」
終于,她抬起了那張傾倒眾生的臉,臉上卻充滿了譏諷和不屑︰「
這番甜言蜜語,你能夠說多久?」
他的臉上全都是無悔的深情︰「一生不變。如果你願意,就是生生世世,我也會為你而說,為你而諾。」
虞笈,你還好嗎?可還記得,當年我對你許下的承諾?
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日夜想念、魂牽夢縈的,全都是你的倩影?
她驚世駭俗的美麗,她從不輕易示人的溫柔,所有關于她的一切,他從來沒有一天能夠忘記。
在她面前,他不是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瘋狂地愛著虞笈這個女人的普通男人。是無數愛她的男人中的一個。
「皇上,皇上。」
虞笈,回來吧,別再離開我。
「萬歲,萬歲。」
欣慰啊,我們的愛沒有中斷,仍在延續,你還送給我一個十八年從未見面的……
「陛下,陛下!」
呼喊聲越來越急切,趙禎此時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思想。放眼一望,依舊春色滿園、鳥語花香,只不過,那是在殿外。而他,正在上朝。
文武百官都遞了什麼表文,奏請了什麼內容,他卻是一句也沒听到。
「咳咳。」他尷尬地低咳一聲︰「各位愛卿,今日朕身體不適,請各位卿家,盡量挑選重要的事情奏來,至于其他的,著中書門下政事堂酌情處理吧!」
「萬歲,」參政知事上前啟奏,他剛剛都宣讀了一次上奏表文了,誰知皇帝神游太虛,他認為事關重大,現在也只能再說一次,表文冗長,他干脆挑重點的說︰「出使北方的使者回來報告說,高麗國現在的貢物是越來越少了,有藐視我大宋之嫌。使者上奏表文,要求出兵攻打,以期震懾之意。」
高麗?
趙禎心念一動。王亨啊王亨,你可還記得,十八年前的那次相約?沒有你,我就沒有機會結識她,也就沒有了十八年的相思。真不知道,今生有幸結識了她,究竟是喜是悲?
百官們還在等待他的決斷,卻不是很意外的發現,這位皇帝的心,又不知道飛哪邊去了。
收斂心神,皇帝輕嘆一聲︰「即便我們出兵攻打高麗,傷害的是哪些人呢?不過是那些春耕秋種、勤勞樸實的平民百姓而已,而進貢減少,其實卻是國王的罪過。你們說,是不是?國王的罪過,為什麼要讓百姓受苦呢?這件事情,稍後再議吧!」
「皇上!」成都太守千里迢迢趕來,就為了這一次的奏請︰「我四川有一位士子,獻詩給臣,言道‘把斷劍門燒棧閣,成都別是一乾坤。’臣以為,這是明目張膽地煽動造反,因此,臣將他縛送京城,交給聖上嚴加懲治。」
「是嗎?」趙禎的臉色出乎意料的平和︰「他不過是個老秀才,做不成官,于是就寫首詩,泄泄憤而已。怎能治罪呢?不如給他個官做做,就授其--司戶參軍吧!」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今日的皇帝固然心神不定,思想屢次開了小差,但他的決斷,卻是名副其實的忠厚有余,仁愛有加,令人欽佩。遂齊聲高呼︰「萬歲聖明!」
接下來趙禎的決定,則更加聖明︰「擬旨,樞密副使、宣徽南院使、荊湖南北路宣撫使董銳雋之妹,董家次女恩慧,自幼聰慧,品性溫良,克盡孝道,正直善良,知書達禮,深明大義,實乃當今女子之典範。即日起冊封為如笈公主。」
皇帝要夸獎誰,那詞兒真是不用現找去;要貶誰,速度則更是快得你來不及眨眼,臉色變得比翻書還快︰「兩浙知州孫桼,愚鈍無知,陷害忠良,致使良人蒙冤受屈,險些釀成千古大錯。著流放北國疆界,終生不得返鄉。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