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只是一個有著溫暖面容、內心冷酷的男人嗎？
「娘，您別難過，既然他不辭而別，也許有他的苦衷。也許，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並不了解那個男人。她知道，自己的話，只是一句蒼白的安慰。或者說，她希望事實是如此。
女孩淚眼汪汪的，甚至不敢接觸娘親的目光，怕會從中看到太多的痛苦，只是靠在娘親的懷里輕輕地發抖。
虞笈專注地注視著她的女兒，帶著全心的溫柔，輕輕撫模著她的頭。女兒縴細的指很努力地很用力地挽著她的肩膀，似乎想要用盡她所有的力量，幫助娘親撫去心頭的傷痛。女孩的認真和執著，牽動著母親的心弦。
「恩慧，別為娘擔心。大起大落，是是非非，人生的這些事，我已看得很淡。我不想做怨婦，所以，我會隨遇而安。」
恩慧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她的心事，女兒是不可能會懂的。為了安慰女兒，她只能對她說，她已將一切都放下了。其實自己心里明白，說得容易。
點點頭，女孩露出欣慰的笑容。眨了眨單純的眼，她卻突然意識到，現在，還有一件無情的事實擺在她面前，更確切地說，是一個極致荒唐的未知問題。那就是︰究竟誰，才是她的親生父親。
同一天中，娘親與四個男人。
那麼，誰才是她的親生父親？
想到這一點，恩慧越想越心驚。
總——總——總不會——不會是——四——四合一吧？
就算眼睜睜地看著天塌下來，小女孩也絕對露不出那麼驚異的目光。母親疼愛地望著她，縱使心情悲切，卻也忍不住被小姑娘伸著舌頭、瞪著眼楮、苦著整張臉的搞怪模樣逗笑。女兒純粹得如水晶一樣清透，這讓她輕易地看出了她的心思。
「傻孩子。」她伸出縴縴玉手，疼愛地輕刮了一下女兒的小俏鼻。
娘親的動作，總算讓女孩伸長的舌頭歸了原位，她困難地吞咽著口水，那股苦澀的味道卻一直竄入心中︰「娘——我——」
虞笈笑笑，嗔怪地看著她︰「娘知道你在想什麼，告訴你，父親只能有一個的。」
這下放心了，小姑娘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就好，她可不想成為一個眾多民族大集合的怪物。
可是，問題還是無解。四個人中，哪一個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呢？
其實，這個問題，就連虞笈自己也不明白。想當年，她也只是一個清純懵懂的小姑娘。關于孩子的事情，是申衣告訴她的。不過申衣也說過一句她至今也不懂的話︰如果
是雙胞胎，不排除兩個孩子不是同一個父親的可能性。所以，他們多年來一直在猜測著，猜測著孩子們的父親，究竟是這些混賬男人中的哪一個。
她該怎麼向恩慧說明這一切？不傷害她純美心靈的唯一方式就是——隱瞞。可是，蕭耨斤那里，又能夠隱瞞多久？
~~~~~~~~~~
大遼的皇宮中，放眼望去，依舊可見遠處的靜謐群山，一片黑漆漆霧蒙蒙。今日的天氣，格外陰沉，風聲凜冽，天空中只有陰暗，無邊無際的陰暗。似乎在預示著，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男人的目光緩緩地落在前方那位貴婦的身上，眼神里冷凝得沒有半點情緒。「母後，我要見她。」
他的要求得到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
與以往任何一次的神態都不同，現在那雙銳利的黑眸里，充斥著紛亂的烈焰，自霸道張狂的王者氣勢中，又添了一分焦慮的野蠻。「為什麼？」
蕭耨斤默然回頭，瞪著兒子固執的眼神，沉聲對他說︰「宗楓，你現在必須清醒，不要再泥足深陷，否則會無法回頭的。」
神色一變，下頦的肌肉在隱隱地抽動著，冷凝的面容上霎時出現裂縫，泄漏了心中的澎湃，但是隨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淹沒。「母後，孩兒已經無法回頭了。」
皇太後扯開嘴角，不自然地微笑。「孩子啊，你……」
耶律宗楓緩慢地扯動唇角，但是展現出的表情卻絕對不是笑容，猙獰得可怕。他的黑眸里，除了憤怒，還有無限的絕望︰「這一生，我只認定了她，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蕭耨斤的臉色，頓時比天空中陰霾的烏雲更陰沉︰「她有什麼好的？」
她小兒子的面容因為心中翻騰的激動情緒而瞬間扭曲。「她什麼都好。」
胸中怒火頓起，他的母親冷冷地厲聲質問︰「就算她什麼都好，那又怎麼樣？難道說，你想要娶你的姐姐嗎？」
听了她的話，那雙面對千軍萬馬尚且不改顏色的冰冷黑眸，立時滿是驚慌，所有的冷靜消失不見，他現在變成了一個方寸大亂的普通男人。他失控地對著母親咆哮大吼︰「母後！您不能偏听偏信，那個高麗公主說的，未必就是事實！」
蕭耨斤望著她一向疼愛的小兒子，心情是沉重的。是啊！虞笈此刻說的未必就是事實。不過，宗楓可曾了解，不管是哪一個事實，這個叫做董恩慧的女孩子，都注定與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管哪一方面的牽系，都足以成為，你們終生都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孩子啊，不要怪母後，這也是母後無法選擇的命運。
搖搖頭，她將徹頭徹尾的冷淡進行到底，徹底得不留任何的可能。「就算她再好，她也不是你的。孩子，你要清醒一點，她永遠都不會成為你的。」
健碩的身軀狠狠一震，胸口有如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抓緊，然後再無情的攪擰。心也像是被挖空了，疼得他幾欲昏厥。握緊拳頭，他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如果得不到她，孩兒情願終生不娶。」
母親的臉色立時從鐵青轉成憤怒的豬肝色。「住口！母後決不允許你這麼做，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