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他才要以傷害她為樂;因為傷害她太簡單,所以他才能如此輕易的得到快樂。
有樂,誰能不樂?
可是,要她哭、要她心痛、要她為他斷腸,就只因為她有了自己的骨肉,寧願日日夜夜承擔著被虐的痛苦,也要與他長相廝守?
身為帝王,他自然听過不少女人的媚語,看過太多溫柔嬌怯的眼淚。可是她的淚水竟然在今天、就在現在、對他產生了一種奇異的作用,動搖了他向來冷硬的意志!
他突然發覺自己想要上前摟緊她,想要溫存地吻去她的淚滴……
思及此,他立刻嫌惡地擰起雙眉,厭惡地低斥︰「滾!」
似乎吼叫一次還不足以淋灕盡致地表達他的心意︰「滾!」
他殘忍地再拋下一記重音。
雨心木然地繞過他,木然地離去。她不知道自己怎樣離開,又是怎樣回到自己的寢宮。她只是悲哀地發現,無論是外面還是她的宮里,到處皆是涼風,寒冷刺骨。
~~~~~~~~~~
耶律宗遠進到殿內,伴隨著他平穩堅實的步伐,蕭耨斤卻分明感受到,一股壓抑不住的殺戾之氣輻射而來,那深幽銳利的目光比刀劍還可怕,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就可以輕易將敵人致于死地。
耶律宗遠的身材高大,身高和體形也與她的兩個親生兒子非常神似,但他卻比宗真少了幾分沉悶的心緒,又比宗楓多了幾分魔性的氣息。一雙炙黑的眸子緊盯著她,燃燒著復雜的火焰,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不由自主的,蕭耨斤的心中浮現恐懼,雙腳也有些微微顫抖,她硬撐著,不露絲毫脆弱的痕跡。
「兒臣給母後請安。」
耶律宗遠如往常一樣恭敬,態度卻有些漫不經心。
接下來,他冷靜地吩咐左右侍奉的宮人們︰「我與母後有話要說,你們全都退下吧!」
所有的人似乎都感應到了二王身上的那一絲極不尋常的氣息,竟然沒有經過皇太後的復核準許,便紛紛胡亂地點頭,然後有一個算一個,逃一般地快速退下去。
心情忐忑的蕭耨斤自然也顧不上怪罪他們。
「我兒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她冷靜地問道,維持著皇太後應有的威嚴。
 
;「為了單申衣。」
他簡單扼要地點明主題,一語道破,語氣冷酷。
冷冷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她正因為他說出口的這個人名而瞬間如坐針氈,而他的情緒卻沒有因此而產生半點波動。
「兒臣已經知曉了關于單申衣的一些事情,特來向母後稟報。」
耶律宗遠並不急于抖料,只等待著皇太後的反應。
蕭耨斤的雙唇抖了抖,似乎想要拒絕。左思右想之後,她終于妥協。
「有什麼話,或者說,你究竟知道了什麼,你就說吧!」
耶律宗遠直視著她,臉上沒有表情,一字一句,說得分外清楚明白︰「單申衣,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倨圩國的宰相之子。這個國家早就已經滅亡。但是倨圩國的國君還留有一位後人,就是當年的高麗公主虞笈。虞笈身邊有兩位舍生忘死保護她的倨圩人,一個是單申衣,另一個,就是董恩慧的父親董任。」
他的目光依然深沉,內心就跟他的外表一樣沉定冷靜︰「董家之所以能夠富甲天下,就是因為倨圩國滅亡之時,曾經為這位亡國公主留下了一筆巨額的財富。而現在這些錢,都掌握在董家的二女兒——董恩慧的手中。她的母親虞笈,將自己擁有的所有財富,都毫無保留地交給了她的女兒。」
「于是,單申衣和董任,一邊撫養恩慧長大,一邊密切地保護著她,就是怕她被那些覬覦寶藏的人傷害。故事說到這里,就又轉回了現在的生活了。」
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之前,耶律宗遠依舊平靜,接近冷漠的平靜︰「而這個單申衣的神秘之處,還遠遠不只這些。在恩慧出生的十八年前,這個單申衣,則曾經一度是我大遼太醫院的太醫。」
耶律宗遠冷眼觀瞧著蕭耨斤忽青忽白的臉色︰「這個男人,真是不簡單啊,他的身份何其特殊?」
蕭耨斤默然不語,耶律宗遠卻不打算就此停住︰「我好像還是沒有說完。似乎,他還有其他的與我大遼息息相關的更加特殊的身份吧?」
蕭耨斤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驚膽戰︰「你是什麼意思?」
耶律宗遠緩緩搖頭,眼神堅定不容動搖︰「如果董恩慧不是父皇的女兒,你就應該很明白,今日我所說的話的意思。只要她不是父皇的女兒,我就不會放棄。」
一剎那間,蕭耨斤如釋重負,卻又感覺到很累很疲憊︰「你真的很像你的父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看著她,眼底深處閃爍著沉穩的光彩︰「我父皇當年也曾經不擇手段,可是結果又怎樣?還不是心情郁悶地從高麗返回,日日面對著那些他數都數不清的女人們,卻味同嚼蠟?你之所以恨那位人比花嬌、傾國傾城的高麗公主,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你恨她毀了你們的一生,讓你們傾盡一生,卻得不到心愛男人的心。」
說到這里,他輕輕開唇角,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不會像父皇那樣。最起碼,我曾經懸崖勒馬,從不曾親手毀了我的女人。如果我愛她,我願意給與,願意尊重,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蕭耨斤無奈地苦笑,心頭的苦澀更重︰「那是因為,你雖然位高權重,卻不是帝王。你父皇從來沒有嘗試過得不到的滋味。所有他要的,任何人都必須拱手奉上。」
耶律宗遠淡淡一笑,對她的話不予置評。母後言之差矣,縱然不是帝王,他也沒有嘗試過得不到的滋味。不過,他察言觀色,似乎蕭耨斤已經放下了心中大石,知道已經知曉了事實真相的他,並不會為難于她,而是另有所圖。于是她似乎開始擔心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