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是屬于草原的黃金季節。天高氣爽,綠草茵茵,繁花似錦。草地中一汪碧藍的湖水旁邊,站立著一男一女。品賞著壯美的草原風光,聆听著遠處傳來的牧歌悠揚。
抬眼望去,蔚藍的天空平靜安詳,沒有一絲雲彩。陽光明亮而燦爛,它俯照著大地和地上的每一個生物,那麼的親切和友好。
鳥兒們在天空翱翔,甜美的歌聲婉轉地啼唱。空氣更加清新純潔,一切都是那般透明,超然絕美,生機無限。好似根本不曾有過仇恨和敵視,今後也不會再有殺戮和紛爭。
然而人世間的種種事實,永遠都並非它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沉寂了多時的女子,終于嘗試著開口。
「雋哥哥,我們,還有留在這里的必要嗎?」
高大的男人,獨自站在距離女子稍遠一些的地方,他的沉默與她的喋喋不休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雙黑眸,深不見底,稜角分明的唇緊抿著,任女孩一再地嘮叨著,依然不動如山。
心直口快的懿安,則是有話絕不憋在心里︰「雋哥哥,你覺不覺得,發生在恩慧身上的一切,像是一場又一場的鬧劇。一會兒是大宋出使的公主,一會兒又被冊封了大遼的公主,一會兒是那個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兒,一會兒工夫就又變了,緊接著又是親人先後辭世。如果換了是我,真不敢想象我該怎樣去面對。現在,恩慧竟然真的認了蕭耨斤那個老刁婆兒做娘,以後她的日子恐怕就更有的苦了。」
大手握緊,想起恩慧這些日子以來的蒼白和羸弱,她虛弱的聲音,慘白的容顏。她的淚,流在她的臉上,卻早已淌進了他的心里。董銳雋的心中立刻閃過激烈的疼痛,這種痛楚,讓他難以呼吸。
像是回應懿安發自內心的關心,董銳雋終于開口︰「我想,這也是神醫他老人家的心願。」
懿安嘟起嘴,無法理解恩慧只想他人卻不為自己考慮的高潔情懷︰「反正他的人都已經去世了,還管他什麼心願不心願的,還是自己的想法更重要不是?要是我說,恩慧就應該徹底放下這里的一切,跟我們回去。是回到董家堡,還是回到東京,不管到哪里都好,都是她的家鄉。何必留在遼國這個鬼地方,趟這灘渾水?」
面對懿安的咄咄逼人,董銳雋只有苦笑,眼里也似乎有著壓抑的莫名的情緒。「恩慧自然有恩慧的想法。」
懿安固執地望著他︰「那麼你呢?你的想法是什麼樣的?你還準備留下來保護她嗎?不要說保護,現在恩慧住在壽康宮里,來來去去都受那個老刁婆的監視,我們想要跟她見面,恐怕都很難。我們真的還有留下來的必要嗎?」
眼眸清冷,陽剛的臉部線條繃緊,董銳雋終于點頭︰「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去跟她談談。看看她的想法。」
說完他即轉身離去。
縴瘦的身影,久久地在原地站立著,靜止不動。
只有在他看不見的這一刻,她的神態中的沉靜和煦才徹底消失,流露出一抹揮不去的哀傷。
她的愛,還是沒有得到回應。不知道,兩情相悅的這一刻,她還要等到何時。
她不在乎自己的身在他鄉,只要能夠和他,和這個比她的生命更重要的男人在一起。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對他的愛有多麼深切。她的思緒和她的心,都始終系在他的身上。
盡管沒有任何回報,她的心卻一直是平靜的,因為他們的關系,在上一次她主動找來雋哥哥去蕭耨斤那里解救恩慧之後,已經變得異常的融洽和和諧。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吧!接下來,屬于他們的時間還很長。也就是說,她還有很多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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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康宮的總管太監親自進來稟報。
「啟稟太後,董銳雋將軍求見斤若公主。」
恩慧听了立刻站起身來。卻被一旁的蕭耨斤一把拉住。她的神情陰晴不定,思索片刻後,才告訴她的總管太監︰「讓他暫時在外面候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斤若公主會召見他。」
「遵旨。」
總管太監立刻依言退下。
「娘?」
恩慧不解地看著蕭耨斤。
蕭耨斤一把拉她坐下。正色地看著她︰「我還有話要告訴你呢!听我說完了,娘才準你見他。」
恩慧雖然不解,仍然乖乖點頭︰「娘請說吧!女兒听著。」
蕭耨斤在腦海中將那個叫做董銳雋的男人的形象過了一遍,從鼻子里面冷哼了一聲︰「娘是過來人。那個董銳雋,雖然表面上什麼都不說,但他心里是怎麼想的,我比你更清楚。」
恩慧微笑著搖頭,剛想開口,卻被蕭耨斤揮手制止。就因為她寵愛她的女兒,她才要更多的為女兒的未來著想。
「孩子啊,為娘的雖然舍不得你嫁得太遠,但是如果你能夠嫁個人中之龍,我倒也不會攔阻于你。不過,我眼下也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這件事關乎你的終身大事,我當然不能背著你。我看中的人,就是宗遠。」
恩慧一驚。剛認了娘,就要為她張羅終身大事了?要她嫁人?而且還是嫁給——耶律宗遠?
「名義上,你只是我的義女。嫁給宗遠,自然不成任何問題。只不過是封號改一改罷了。誰知現在竟然還有一個董銳雋。」
蕭耨斤倒是不覺得頭疼,只是多了一個比較。恩慧的頭卻很疼。娘親所說的這些,正是她跟隨命運的洪流載浮載沉、隨波逐流中,從未思考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