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我不會再勉強她,這一次,我會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他微眯著雙眼,在母親沒有留意到的一瞬間,眸中閃過一道銳利的隱匿的光。是的,他的確不會再勉強她,並且會尊重恩慧的一切選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可以用他的誠意來左右恩慧的抉擇。找到她之後,最好的結果就是,直接帶她走,永遠都不回來。
只有他們兩個人共同參與的人生,將會無限幸福。而他將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他愛她,她是他的一切。別說是舍棄富貴榮華、至尊至貴的身份和生活,就是要他放棄生命,他也絕不後悔。一個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付出所有,從性命到魂魄,不計較任何的回報。這一切只因為他深深地愛著她,沒有她無法獨活。
她離開她,只不過是因為,她不明白。也許是她仍舊不能夠相信,他會愛她至此。那麼,他會讓她明白的,她終究會徹底的知曉他的心意。
「宗楓……」母子連心,蕭耨斤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一貫自信滿滿的她,突然有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母後。」宗楓立刻收住離開的腳步,轉身回應。
某種情緒始終縈繞在她的胸口,盤桓不去。它們讓即使天塌下來也會為自己找到出路的蕭耨斤,史無前例地感到焦躁、憂慮,讓她更加牽掛離家在外的女兒和小兒子此行的安全。
「多帶人馬,不要單獨行動。」
「不過是找兩個人,多帶人馬,怎能走得快?」
耶律宗楓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母後的建議。他的心里有他自己的打算。多帶人馬?倘若真的帶了那麼多的人過去,找到恩慧之後,他該如何月兌身?
那雙炯炯有神的黑色眼楮里,流露著旁若無人的勇氣和信心,往常它們的力量,足以令他的母親更加平靜而驕傲,可是今天卻只是助長了她的擔憂和無助。
「可是,我擔心……」
「母後放心,孩兒不才,卻也身經百戰。」
耶律宗楓的決心,從未像此刻這般堅定。即使面對血腥的殺戮、絕望的困境,他也能始終保持冷靜,從未有過絲毫的不安或恐懼。他是最優秀的戰士。所以,不過是去尋找一個他此生珍愛的女人,又何須勞師動眾?
「我就是不放心啊!」
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蕭耨斤喃喃地說著。沉重的心事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決定,火速派人,召回出征在外的兩個兒子,增援宗楓。前所未有的不祥預感告訴她,恩慧在去往西夏的旅途中,必有大難臨頭。唯今之願,只有企盼她的兒女們能夠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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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爽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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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放眼望去,到處是青樹翠柳,在天氣轉涼後,綠葉先後變紅變黃,然後隨風飄落。溫暖的陽光照射著的寧靜午後,將一地的樹葉青草映得一片金黃。徐徐的清風盡情吹拂著清新的氣息。
一輛篷車、兩個簡單的小包袱,組成了離開遼國的母女二人,所有的行囊。
恩慧幾乎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自己又坐上了馬車,車輪吱嘎嘎地前進著,自從董家堡陷落的那一天開始,她似乎就與車結下了不解之緣,一次次地任由那骨碌骨碌的聲音承載著她,一次次地奔向那不可預知的未來。
「娘,您喝口水。」
在中途休息的過程中,恩慧殷勤地侍奉著娘親,淡然安靜的她,淺笑盈盈,從不在娘親面前,流露半分的煩惱神色。
「謝謝。」
虞笈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水,卻並不低頭啜飲。她幾次望著女兒,欲言又止。
「恩慧——」
「娘,您要說什麼?怎麼不說了?」
雖然經過了一段日子的顛簸,女孩兒的一雙瀅水秋瞳依舊是清亮亮的,讓恩慧自己甚至懷疑,從小到大的弱不禁風根本就不是因為天生孱弱,而顯然是嬌生慣養、少經風雨的緣故。而經過這段日子的歷練,不管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身體的狀況則真的是進益了。
虞笈卻沒有女兒那般樂觀開朗的心情︰「恩慧,我們,真的要過家門而不入嗎?好不容易回到了這里,我想,你一定很想回家里去看一看。我們就回去一下,哪怕只停留一天半天的,你看可好?」
晶亮亮的雙眸瞬間黯淡,恩慧長久的默然不語。
腳下的這塊土地,正是生她養她的家鄉、大宋的水陸重鎮、遼宋西夏三國交界地——董家堡。
而她卻早已決定,不在這里多做任何停留,歇息片刻,便要乘車繼續趕路。
想家嗎?不想是假的。只有腳下的家鄉的土地和她的心知道,她有多麼想念在董家堡長大的時光,想念她曾經厭倦的一成不變的無聊卻安逸的生活,想念她和海媛從小一起長大的屋子、院子,她想念家鄉樸實的人們和那里的一切。
她想回去,可是她不能。
「娘,我哥和懿安公主回程途中,董家堡亦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虞笈不贊成地搖頭︰「那又怎麼樣?那不是更好嗎!我們兩個離開的事情,縱然不能夠被遼國的人知道,難道說,連你大哥都不能告訴嗎?」
視線凝視著女兒形只影單、單薄落寞的背影,虞笈的眼中有著深刻的疼惜。這個孩子,心疼這個,又心疼那個,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呢?
恩慧苦笑。雖然那溫柔的笑容不變,水眸也只有瞬間的暗淡,但卻泄露了內心深處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