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雨情!」
恩慧終于憤怒,怒不可遏,激動得忘記了全身的疼痛,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雙唇劇烈顫抖。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董雨情的心情,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愉悅,她仍然在原地坐著,極其輕松地回問道︰「你說呢?現在這個時候,你我之間還有必要隱瞞什麼嗎?」
恩慧不斷地搖著頭,她無法相信這樣無情的事實︰「董雨情!你太可怕了!你太過分了!神醫怎麼你了?他老人家在董家堡的時候,對任何人無一不好。他怎麼你了?你為什麼要害他?」
董雨情一聲冷哼︰「誰讓他不喜歡我,只喜歡你!」
恩慧氣得雙手徒勞地揮舞︰「他喜歡我,我承認;可是,他怎麼就不喜歡你了?他像父親一樣,愛護著我,也愛護著你啊!」
目光怨懟,董雨情將話從牙縫中擠出來︰「我有爹了,我不需要父親!」
恩慧不解地望向話音方向的那團無止境的漆黑︰「那你需要什麼?作為女孩子,你很漂亮,你很可愛,你也很完美。這個世上,喜歡你的人,當然不少;可是不喜歡你的人,也多了,難道你要把他們全都除掉?」
黑暗中的女子聲音依舊憤恨︰「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愛護。」
恩慧幾乎失去了耐性,她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小妹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清麗柔美的小妹,才氣縱橫的小女子,她自恃甚高,卻也溫文有禮,是典型的大家閨秀。
為什麼她的心中裝著這麼多的恨?這麼多的不理解?最主要的是,神醫是董家堡所有人心中的神醫,他溫文爾雅、待人和善、醫德高尚、品性純良。這樣好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在小妹的手中白白葬送了性命?
雨情,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勉強收斂所剩無幾的耐心大聲質問著︰「那你究竟要什麼?」
忍無可忍的董雨情,終于將心中的話喊了出來︰「我要他像男人愛女人一樣愛我!」
恩慧懵了,徹底地懵了,眼神空茫,仿佛失去了焦距,腦海中亦是一片空白。她不相信,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喜歡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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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申衣一走進房間,登時感到後背上一陣刺痛,緊接著,他難以控制自己身體的重心,無力地栽倒在地,半身麻木、動彈不得。
董雨情自他的身後現身。一代佳人,風華絕
代,依舊巧笑嫣然。
單申衣全身震顫了一下,一瞬間眼楮瞪得很大,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然後,他恢復了平靜,平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孩,平靜地問道︰「雨情,你做了什麼?」
董雨情溫婉地上揚著嘴角,依然不改大家閨秀的風範︰「沒什麼,只不過,你的肺俞、心俞、腎俞穴位上,現在都***了一根繡針。稍後,你的厥陰俞穴也將無法幸免。」
說到這里,她嬌笑著俯來,目不轉楮地望著他,仿佛她做了天大的好事卻不欲為旁人知曉一般謙遜︰「您是神醫啊,怎麼會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單申衣的眉梢微蹙,眼底的色彩中有著深深的憂郁,臉色變得黯淡而蒼白。
「你選擇的,全都是致命的穴位。一旦被擊中後,神經和心肺、腎髒都受到無法挽回的損傷。我現在已經陷入癱瘓,而一旦厥陰俞穴再被刺中,我將必死無疑。」
他的話讓佳人的笑顯得更加愉快︰「沒錯,你說的完全正確。想當年,人體腧穴的知識,還是你傳授給我的。我將它與我的繡針完美結合,怎麼樣,以我的聰穎,這繡針用得還不錯吧?」
說到這里,她不禁陷入了愉悅的回憶︰「你知道嗎?想當初我甫入耶律宗遠的侍妾府,那些女人是怎麼對我的?她們個個都帶著低俗的惡毒,鄙夷著我,嫌惡著我。可是她們的下場又是如何呢?我僅憑著一根普通的繡針,就讓她們飽受折磨,重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們人人自危,膽戰心驚。最後怎樣?看看哪一個還敢對我有半句揶揄譏諷之詞?」
她表面的美麗讓她內心的惡毒更顯張揚︰「這些,還都需要感謝您啊!我的神醫。」
單申衣無奈地笑︰「客氣了。」
雖然已知自己是一個將死之人,他的表情依舊那麼深沉,他的思想是她永遠無法達到的成熟,他始終憂郁的眼神,更是讓董雨情的心中,涌動著一種難言的特殊的感情。她的心,被他的神情酸酸楚楚地攪動著,眼神里燃著燒灼般的熱情。
「當初,你之所以傳授我穴位之法,就是因為你不肯接受我,為了彌補我的缺憾吧?我那麼一廂情願地向你示好,你縱然不接受,卻並不是不感動,對不對?你是不是覺得虧欠于我,所以今日,你才會冒險前來,對不對?」
董雨情的心情恍惚,目光如夢,帶著崇拜的情緒。神醫的身上,那份成熟的憂郁始終壓迫著她,使她的內心酸楚而激動。
媚眼望著他的時候,光芒水燦,卻也蘊含著薄怒︰「你都是一個將死之人了,難道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然而單申衣的答案太讓她失望,他很肯定地回答她︰「沒有。」
董雨情的語氣不自覺的淒愴。「你就不求我放過你嗎?以我對你的感情,只要你求我,只要你改變心意,也許,我會考慮,與你遠走高飛。」
單申衣不回答,她仍在固執地問著,心髒被絞扭一般的劇烈痛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