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態度依舊高傲,貴氣依舊逼人,臉龐上展現的風情依舊爽朗,她依然是那個心直口快的女孩。
然而她的悲傷,也依舊那麼明顯。無論經過怎樣的歲月洗禮,都將永遠地刻下不可磨滅的痕跡。愛曾有多深,傷就有多痛。
「你知道嗎?他已經說了,他要娶我。」
她喃喃著,告訴另外那個久別重逢的女子。
怎能忘記那雙閃亮的黑眸,怎能忘記那個她相信只要他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諾︰「等我回來。」
「嫁給我。」
她認真地凝視著他的眼楮,他的眼楮純淨,透明,沒有隱藏。那眼神靜如深海,卻又飽含著熱烈的情感,它們讓她的心揪成一團,泛起一絲酸酸的甜。
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流露著不容錯認的溫柔,始終注視她的深邃的目光,有著不容置疑的強悍。
「你願意嗎?」他再次問道。
她怎能不願意,這是她一生都盼望的一刻。于是,她痴痴地回望著他,無比篤定地告訴他︰「心甘情願,死而無憾。」
然而結局是那樣出人意料,卻亦在情理之中。死而無憾的不是她,是他。
他終于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他的愛情。
在脆弱的愛著他的她,和他一生摯愛的女子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于是,她又一次被他拋下,她又一次獨自守候。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守候,永無盡頭。
那種偎在他懷中,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感覺到他的身體那麼堅實、那麼溫暖、那麼讓人舒服的感覺,她需要再等待多久,需要再用盡幾生的時間,才能夠再次期盼到?
她哭,她喊,她驚聲尖叫。然而長久的痛苦之後,她沒有選擇。日子,還要過下去。就像眼前的這個女子,歷盡風霜,幾經浩劫的洗禮,清澈的眼神不改,淡定的神采依舊。也許,這就是她的過人之處。
她問話的語氣是訕訕的,她不是恨她,但也絕不是不恨她︰「這里未必不危險吧?天下還有誰不知道,一個擁有傲視天下財富的女子,竟然居住在這里?」
淡定的女子依舊淺淺地輕笑,世間的一切風吹雨打,都不能再令她心驚︰「這里也許很危險,但同時也很安全。相遇就是緣分,無論是什麼樣的緣分,都是逃避不了的。」
她挑眉︰「你不擔心?」
她搖頭︰「我不擔心。」
她自嘲地笑︰「你倒是善于隨遇而安。」
然後她深深地望著她,似乎看到她,就看到了深愛她的那個他︰「我們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女子點頭︰「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見到我,總是會讓你想起他,想起那一份心痛。
恩慧理解她,她理解那樣的痛。那是一種痛到心窩里,幾乎會停止呼吸的疼痛。每每想起大哥和宗楓,那種疼痛,也會伴隨著思念,洶涌而來,將她淹沒。
懿安很好奇,因為她做不到︰「每天面對著高山流水,縱然美麗,卻也一成不變。你會寂寞嗎?」
恩慧還是搖頭︰「不會。海媛的兩個孩子都在我的身邊,我的身上擔負著責任。我沒有時間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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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是那個他第一眼便愛上並認定的女子。
一雙灼熱而驚艷的黑眸,男人屏氣凝神,盯著歷經歲月洗禮依然不改的那一抹絕色麗影,炯炯清亮的眼神中,有著無比的認真與深情。
他的心情,一如二十多年前一般悸動;他的眼神,一如二十多年前一樣目不轉楮。眼楮里熊熊燃燒的火苗,直勾勾地燃向她,一瞬也不瞬。她依然是她,明艷不可方物,如同一團冰火,魅惑他的心,蠱惑他的神智。
如果這個人世間真的有痴情的男人,那就是他。苦苦守候二十多年,不變的是對她的愛戀。
虞笈,她可知道,為了她,他冰封了自己所有的愛戀,只等待著她的歸來為他溶解;她可知道,二十多年來他的心靈,每一刻都在孤獨地承受著想念的悲哀,在每一個黑夜里留下多少掙扎的苦痛?
等過多少花開花落,度過多少春去春來,依舊從來不曾遺忘,他曾經對她許下最甜美最長久的誓言。盼望著盼望著,她的愛,能夠為他蘇醒。
她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道美好的陽光,照亮了他的生命,他曾經承諾,要用盡一輩子的時間,只為好好愛她。
他勇敢地說出他的心意︰「我實現了當初的諾言,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了,我現在已經太老了,老得不知道還有沒有另一個二十年。現在,你願意跟我走嗎?」
那張傾倒眾生的臉上,這一次不再有譏諷和不屑,寫著滿滿的認真,回答得斬釘截鐵︰「不願意。」
剎那的感覺,仿佛有無數把尖刀,一起刺入他的胸膛,他痛得不願意相信︰「為什麼?」
紅艷的唇,吐出對他來說最殘忍的話,卻是她最真實的心語︰「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從前不愛,現在不愛,永遠也不可能會愛。」
等過多少花開花落,度過多少春去春來,盼望著盼望著,她的愛,能夠為他蘇醒。
然而,一切終究是一場空。
在她面前,他永遠都不是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瘋狂地愛著這個絕人的普通男人,卻也只是無數愛她她卻不愛他的男人中的一個。
在她即將離開的那一刻,另外一個高大的男人——海越山自隱蔽處現身,一男一女兩個人,並肩離去。一路上,男人用堅實的肌肉、有力的心跳、徐緩的呼吸,緊緊地圈繞著身邊的女人,也守護著她。
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語言和神色的交流,但那一份默契,形成于日復一日的朝夕相處中。
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