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忽然不小心踫到了銘冉的耳朵,她輕輕哼了一聲,身體卻重重地顫抖了一下。
芊絡急忙用一只手扳過她的頭,沒想到手剛剛踫到頭發,頭頂就已經有幾綹黃發掉了,飄到沙發上,頭皮上隱隱的滲著血珠,急忙再看耳朵,那原本小巧玲瓏的耳朵稍稍有些紅腫,耳垂下邊有一道干黑的血痕,像一條細長的蚯蚓順著臉頰蜿蜒爬到脖子上就立即在那里枯死了。
芊絡忽然發現,那耳垂的下邊,已經被撕扯開一個口子——
天啊!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難道是要把這耳朵硬生生地撕扯下去嗎!
芊絡再也忍不住了,把毛巾扔在一邊,趴在銘冉身上,哇哇地哭起來。
「怎麼會這麼狠呢!銘冉,你疼不疼啊,怎麼辦啊!」
銘冉依舊一聲不哼地皺著眉,一動不動,任由芊絡抱住自己痛哭。
「銘冉,你說話,你說話好不好,你告訴我呀……」芊絡不敢踫銘冉的臉,只好拍打著她的身體,「銘冉,你別嚇我,求你,和我說話,和我說話,好不好——」
銘冉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似乎連氣息也沒有了。
芊絡真得著急了,使勁推推銘冉,尖叫著喊起來︰「銘冉,你說話,你別嚇我!」
銘冉終于皺皺眉,幽幽地嘆了口氣,收回眼神,看著芊絡,說︰「我沒事,就是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疼,別再推了,好疼,你找些藥,給我涂涂就好了。」
小心地用棉球擦拭著傷口,銘冉的身體不時地顫抖一下,可她依舊不吭聲。
芊絡的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看著銘冉蒼白的臉說︰「銘冉,要是疼,你就吭聲吧,別這麼忍著,折磨自己……」
銘冉忽然站起來,拿過自己的包,顫抖著手翻出一包煙,點燃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咳嗽了幾聲。
銘冉幽幽地吐出煙霧,望著煙霧漸漸散去,忽然冷笑了幾聲。
芊絡的手停住了,看了她一會兒,才問︰「是劉星偉的老婆嗎?」
銘冉給了芊絡一個燦爛卻詭異的笑容︰「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這一切,可都是她自找的!」臉上帶著笑,可每一個字,都像涼颼颼的刀子。
芊絡的脊背瞬時又冷了起來。
「銘冉,你要做什麼?」芊絡緊張地問。
銘冉竟然咯咯的笑起來︰「傻丫頭,瞧你緊張的。她如果不來惹我,我是沒工夫搭理她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你放心,我能有什麼本事,只不過找人照著她的樣子回訪一下,也在這地方混了這麼多年了,黑道上的人,我還是認識幾個的——你瞧,我這臉上,身上,這兒,是她弟弟用腳踩的——那只皮鞋踩在我的臉上,我記住了——還有這兒,是她和她那可愛的胖妹妹,用她們的胖胖的小手留下的珍貴禮物,我的耳朵,是她親自扯開的,我听到了它開裂聲音,斯拉一聲——」銘冉一直在笑著,臉上的肌肉卻在扭曲抽搐著,那原本精致細膩的俏臉,由于道道傷痕的片片瘀青,竟然顯得有些猙獰,「你說,人家這麼看得起我,給我留下這麼多紀念品,我哪能不回報一下呢?」
芊絡驚呆了。
劉星偉的老婆竟然是帶了她的弟弟和妹妹一起來找銘冉的。芊絡不敢再想三個人對銘冉拳打腳踢的場面了,而芊絡知道銘冉的個性,她不會老老實實挨揍,她是必要反抗,而她的反抗恐怕只能換來更激烈的打罵。
「劉星偉呢?他怎麼不幫你!」芊絡憤怒地喊著。
銘冉的眉毛揚了一下,看了芊絡一眼說︰「傻瓜,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傻呀,人家怎麼會在他在的時候來呢!」芊絡忽然拉住銘冉的手說︰「銘冉,離開吧,躲得遠遠的……」
可是不等她說完,銘冉已經打斷了她︰「我不!該走的是她,不是我!」
「銘冉——」
「行了。」銘冉不耐煩地揮揮手,把手中的煙掐滅。
「我餓了,有沒有吃的,還有,給我找一件衣服換上。」
芊絡不再說話了,帶著銘冉來到餐廳。
桌上的飯和菜還在。芊絡想再去熱一下,可是銘冉制止了。
看著銘冉胡亂吃起來,芊絡難過得又想哭了。銘冉啊,你到底圖什麼呢,干嗎要把自己折騰得這麼狼狽!
銘冉覺察到了芊絡異樣的神情,抬起頭來,竟然又是燦爛地一笑︰「得,你甭可憐我,誰叫我沒有你的命好,能踫上一個知冷知熱又重情重義的帥哥大款呢。我只有靠自己奮斗了。」
芊絡的心猛然被震動了一下。
江傲言。自己和江傲言之間,又會是怎樣的故事呢,自己所面臨的結局,難道就會比銘冉的好麼!兩個人的距離真的是太遙遠了,情人,這是芊絡心里不可逾越的鴻溝,更何況還有一個憶柔,那個有些神秘的瘋女人,芊絡能在這錯綜復雜的關系中苟存多久呢!
銘冉抹抹嘴站起來,說︰「好了,吃飽了,給我找件衣服啊。」
芊絡找到唯一的一件外套遞給銘冉,銘冉撇撇嘴︰「這叫什麼衣服,土掉渣了,還有沒?」
芊絡搖搖頭。自己的衣服還走在原來租的房子那里,那天晚上之後,芊絡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銘冉一噘嘴勉強穿上芊絡的衣服說︰「真沒辦法,走吧,先陪我去醫院,然後去商場,順便也給你添置幾件衣裳。」說著,就朝外走去。
芊絡奇怪地看著她,真是莫名其妙,剛才和死人一個樣,這麼快就活蹦亂跳了。
(2)
看來美女到了哪里都會受到歡迎,坐診醫生的是個四方臉的中年男人,看兩個人進來,熱情地迎上來,細心檢查了銘冉的「傷勢」,醫生一邊用棉球輕輕擦拭銘冉臉上的抓痕,一邊說︰「小妹妹,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啊,搞不好會留下痕跡的,臉上有疤痕,就不漂亮啦。」
正坐在椅子上有點夸張地申吟著的銘冉,听到這句話猛然打住,愣愣地望著醫生說︰「不會吧,有這麼嚴重嗎?」
醫生也停住,再仔細地看看銘冉那張被摧殘得有些不堪入目的臉,嘖嘖了幾聲,點點頭,「還有,耳朵要縫上幾針的,這麼大的口子,鬧不好會長成豁兒的。」
「耳朵沒事,反正也掉不下來,我的臉啊,會有疤痕嗎?那有沒有什麼辦法,」銘冉著急了,一把拉住醫生的胳膊,「我可不想就這麼被毀容了啊!」
醫生呵呵笑了,轉身在水池邊洗了手,說︰「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在這方面比較內行,可以保你一點疤痕也留不下。」
說著,擦干手,遞給銘冉一張名片。
銘冉急忙接過來,千恩萬謝,就差摟住人家親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