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素雲又一口氣喝干了茶水,樂呵呵的說︰「我從上了火車就沒吃過東西了,一路上就想著見到你,什麼也不想吃——」
「你這傻孩子,我只能是你哥,別總是胡思亂想,在這里玩幾天,我送你回家,行嗎?」
「哥就哥,只要你不讓我回家,那就行。」孟素雲又低頭往嘴里扒著米飯。
「玩幾天行,總不回家可不行,吃完飯先給大伯寫封信回去,你這麼跑出來,不是要他們二老的命嗎!」
「可是他們知道我在這的話,一定會過來找我,我不想回去——」
「無論如何,要給他們報個平安,你不寫我寫。」王懷元看著她說。
咬咬嘴唇,孟素雲放下筷子,低頭說︰「還是我寫吧。」
在招待所里住了幾天,孟素雲越來越喜歡這城市生活了。王懷元每天下班以後,都會陪她四處去轉轉,她第一次登上了高高的百貨大樓,看到了那麼多花花綠綠的商品,第一次看到寬闊的柏油大馬路上,汽車一輛挨一輛,向螞蟻似的,排著隊跑來跑去,第一次看到年輕的女孩們,穿著各式的長裙,飄逸的像個仙女一樣,第一次來到公園,坐在小船上,看著王懷元月兌掉綠軍裝,只穿一件白汗衫,吱吱地搖著漿。
清爽的風吹過來,小船晃晃悠悠的在水上漂著,孟素雲覺得自己已經到了仙境,這是自己在農村的時候從未想象過的一種生活,也許這才是一種真正的生活。孟素雲決計不會再回到原來那種枯燥和壓抑之中了。她已經不清楚到底是王懷元吸引了自己,還是這種生活吸引了自己,但是她決定好的事情,她就會不顧一切的去做。
「素雲,」王懷元的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你寫的信大伯也該收到了,他們有辦法給你回信嗎?」
「他們哪會回信,連字都不認識。」孟素雲的心轟然咚咚跳起來,她知道,她的父母根本無法收到那封信,因為她把地址寫錯了,王懷元很聰明的檢查了她寫信的內容,卻沒有看著她寫信封上的地址。
「素麗不是已經上五年級了,總該會寫信吧。」王懷元也有些發愁。
「那小丫頭笨的要命。」孟素雲低著頭說,「懷遠哥,你在城里給我找個工作吧,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那不行,大伯大媽不知道呢,萬一讓他們知道了,還不把我罵死!你在玩幾天就回吧,我親自送你回去。」王懷元正色說。
「不回去,」孟素雲使勁揪著自己的衣角,「要不這樣,我給我把寫封信,問他行不行,他要是同意了,你就得給我找個工作。」
「行,他們同意就行。」王懷元樂呵呵的說,「我就想,他們肯定不同意,把你養這麼大,誰舍得撒出來這麼遠,連個照應也沒有。」
「你不是在這里嗎,你是我哥,他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爸最相信你了。」孟素雲嘟囔著。
「好好好,那你先寫信,如果大伯同意,我就給你找工作,如果不同意,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好,一言為定!」孟素雲也綻開了笑臉。
隨著王懷元穿過街巷,小心翼翼的站在一個別致的小院里,孟素雲興奮的看著頭頂高高的葡萄架。
「素雲,我實在給你找不到別的工作,我岳父是退休的市委干部,他身體不好,正好需要人來照顧,你先臨時來幫幫忙,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給你找別的工作。」王懷元有些歉意的看著孟素雲說。
「沒事,懷元哥,我知道你盡心了,我是個農村丫頭沒啥也不會做,只能照顧一下老人,你放心,我會好好干的。」孟素雲痛快的回答。
「還有,素雲——」王懷元猶豫了一下,「我妻子是個多疑的
人,你不要讓她知道我們以前認識。」
「哦。」孟素雲奇怪的看了王懷元一眼,他一直是一個直率利落的人,卻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有些奇怪,孟素雲還是點了點頭。
「懷元,你回來了。」一個齊耳短發,稍微有些胖的女人推門而進,看到院子里竟然站著兩個人,奇怪的問,「懷元,這個姑娘是誰?」
王懷元上前把女人的黑皮包接過來︰「秀敏,這是孟素雲。你不是一直讓我找個人照顧爸爸嗎,正好我們辦公室的小梁說他有個親戚想到城里來找工作——」
「小梁的親戚呀,」于秀敏一邊打量孟素雲一邊彎腰換上一雙鞋,「照顧過病人嗎?」
「照顧過,」孟素雲乖巧的走過來說,「我爺爺生病的時候,一直是我照顧的。」
「哦?是嗎?」于秀敏一邊向樓上走一邊說,「長得還行,挺利落的,懷元,你就安排她試幾天吧,行的話就留下,我先洗個澡,今天陪外商參觀廠子,累死我了。」
「行,你去洗澡,我讓阿姨做飯。」王懷元說完了,忍不住看著孟素雲笑了一下。
沒想到,孟素雲在這座小院里一住就是三年。
孟素雲已經融入到這座小院以及小院以外的城市生活。王懷元的岳父已在半年以前去世了,小院作為遺產留給了他唯一的女兒于秀敏。
于秀敏的身體也不好,除了腎髒不好,她還患有嚴重的神經衰弱,所以,孟素雲除了收拾家務,重點就是照顧于秀敏的飲食起居。
于秀敏之所以沒再父親去世以後辭退了孟素雲,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自己對這個年輕能干的女孩也產生了很大的依賴性。無形之中,孟素雲已經成為這個家庭必不可少的一員。
王懷元已經升職成了市委秘書,而于秀敏卻因為身體原因只能一直在基層做個普通的主任,尤其是父親去世以後,于秀敏在市委的地位已經大不如以前了,這讓她經常感覺很失落,而這種郁悶,只能向王懷元發作,發作的結果,就是吵吵鬧鬧,乖巧的孟素雲也就成了他們夫妻關系的潤滑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