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沒奈何秦仲提親懷怨忿母親護短(2)
走出易家不遠,秦仲迎面踫上一對年輕的男女,那男的擋住秦仲道︰「秦主任,過去吃了午飯再走嘛!」
秦仲詫異道︰「你們是誰?」
「他是之蕙的哥哥,我是之蕙的嫂子。」那女的便笑眯眯地說道,「听說你要來,爸爸叫我們上街去買了點菜。走,走,轉回去吃了午飯再走!」那女的一邊說著,一邊把手里的魚啊肉啊的往那男的手里一塞,便動手來拉秦仲。
「是易書記要我馬上回去找我父母商量我和易之蕙的事情的。下次吧!」
易之蕙的哥嫂听說是易支書的意思,便不再阻攔︰「那下次再好好地陪你耍!」
秦仲的腦子里一團漿糊,他什麼也懶得去想!他憑著感覺回到學校,騎了自行車回青龍老家去了。
秦仲有四姊妹,他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他本是老ど,然而,按照當地的習俗,排行是認男不認女的,所以,他的父親給他取名為「仲虎」,然而不知怎麼的,後來大家都把他名中的那個「虎」字給省略了,于是他成了「秦仲」。他的哥哥秦伯虎本是岷江縣高中68屆的高材生,然而不幸遇上了文化大革命,他沒能讀成大學,只得回鄉當了名小學民辦教師,一直在秦仲他們的村上教書,當年,他還教過秦仲呢。
秦仲的老家離白虎中學有二十七八里路,騎自行車需要繞道,路更遠,得騎一個多小時的車。當秦仲回到家時,他的父母正在家里烤火。現在正是農閑時節,農村沒啥事干,而秦家經濟不寬裕,一時還買不起電視機,所以秦仲一家人便常把烤火閑聊當樂事。秦仲的父母見兒子突然回來,很是奇怪,這個問「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那個說「雨佳呢?」秦仲便哭了,說︰「媽,我要結婚。」
「結婚就結婚嘛!怎麼還哭?那麼大的人了!」秦仲媽拍著伏在桌上痛哭的兒子的肩膀,不解地說。
「不是說好了明年才結的嗎?」秦仲父親覺得兒子哭得奇怪,忍不住問道。
「不是和雨佳結!」秦仲邊哭邊說道。
「這就奇怪了!上個星期天你和雨佳回來時不是還好好的嗎?」秦仲媽道。
「有人要逼我娶他的女兒!」秦仲抬起頭來,淚流滿面。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嘛!」秦仲父親有些急了。
于是,秦仲哭著把他和易之蕙之間發生的事,以及這幾天所受的委屈一古腦兒地全倒給了自己的父母。
秦仲媽氣得半死,不由得大喊大叫道︰「你辛辛苦苦讀了那麼多書,就這麼給毀了?不行,我找那個什麼狗屁書記講理去!」
「是你兒子理虧。你去找他說什麼?」秦仲父親阻攔道。
「大不了賠她的青春損失費!」
「要是他真的告了你的娃兒,你的娃兒就得坐牢!」
「又不是她!別人都不得坐牢,憑什麼我的娃兒就要坐牢?」
「就憑你的娃兒是老師,那女娃兒是你娃兒的學生!」
「老師又怎樣?學生又怎樣?」
「不懂就別說!」秦仲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大。
「仲兒不是說那個女娃兒不得告他嗎?」秦仲母親說話的底氣有些不足了。
「所以我覺得那個女娃兒沒有她的父母那麼勢利。她對仲兒倒像是真心的。」
「我的娃兒是大學生,又是教導主任,那麼好的前途,憑啥子要娶個農民女兒嘛?」
「一個男人活在世上,就要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決不能做沒有良心的事!仲兒,你就認了吧!」秦仲父親沒有理會秦仲媽的話,他已經冷靜下來,嚴肅地對秦仲說道。
「那雨佳怎麼辦?誰又對雨佳負責?」秦仲媽哭起來,「雨佳,我可憐的孩子!」
「雨佳她不會原諒我了!」一听母親提到鐘雨佳,秦仲心里更加痛苦,他傷心絕望地叫道。又見母親在哭,不禁大慟,便放開悲聲大哭起來,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仲兒,你曉得你哥學校里的那個曾石老師吧?他也是吃商品糧的,還不是照樣娶了一個農民女兒。」
秦仲听父親如此說,心里更是憤憤不平!他知道曾石是個82年和他一起畢業的中師生,和伯虎哥哥在同一個村小里教書。但他因上學得遲,年齡反而比自己大了近三歲,今年已經26歲多了,半年前剛和一個在他學校里煮飯的臨時工結了婚。說起這些中師生,他們的命運才叫慘呢︰他們大都是農民子弟,由于家境貧寒,他們一心想早點跳出「農門」;更由于他們在讀初中時學業就異常優秀,能夠考上比大學(重點高中)要難考得多的中等師範學校。他們早早地月兌掉了農民的衣服,最後卻又不得不天天和農民生活在一起,兩三個人寂寞而空虛地守著一個令人絕望的偏僻的山村小學,燃耗著自己美好的青春。他們的意志便在這看不到「刑期」的領導們所謂的「鍛煉」中被慢慢地摧毀、磨滅。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便因為長期在村小「鍛煉」而找不到老婆,最後又不得不娶個農村女孩兒,重新成為不是農民的農民。
「我是大學生!我不想當農民!」秦仲絕望地一遍遍哭叫道。那叫聲撕心裂肺,像一只受傷的野狼在寒冷的冬夜里嗥叫。母子倆重新抱作一團,哭個不止。
秦仲父親見秦仲母子倆哭得悲切,眼淚也悄悄地流了出來。他一邊往里屋走,一邊搖頭嘆息道︰「冤孽!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