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落月,剛解的毒還讓身體虛弱不堪,掙扎從床上起來,看見的是跪在床前的阿大。後面是在收拾銀針的無銘,坐在窗台上撫扇的白虎。
「侯爺,阿大甘願受罰。」阿大見秦艽醒來,低頭道。
「阿大,是你讓她進宮的,是你把她留在宮里的?」秦艽怒斥著阿大。有些時候,無能為力遠比親身受苦更讓人痛到嗜骨,秦艽就是這樣。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被別人抱在懷里,眼睜睜看著她在為自己涉險,而自己卻被部下自私的救出來。
「是,是屬下勸小姐進宮,是屬下不顧小姐安危,帶侯爺獨自離開。」阿大跪在地上,任由半尺外的秦艽煞神般站在那里,干脆地承認所有的事。語句中連顫抖都沒有。
秦艽听著,一腳揣翻了阿大,幸虧身子還虛,否則這一腳足夠上阿大再也起不來。「給我滾。」秦艽無力癱坐在床上,他也知道,不能怪阿大,全是為了自己,他只恨自己,生在皇家,卷進這麼多的糾葛,永遠都在疲憊的周旋。
以前落月問過自己,想做皇帝嗎,如果能重新回答,他會說不想,他會說只想你朝朝暮暮,白頭偕老永相隨。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大和無銘都出去了,秦艽還是僵硬地坐在床上,白虎還是在窗台上悠閑的撫著扇。
許久,白虎跳下窗台,踏著輕步走到秦艽面前。白衣折扇,書生氣的看著秦艽。腦後的長發用銀色的綢子隨意綁著,「秦艽,你讓我很失望。」
「住嘴。」秦艽站起身,直視著白虎。
白虎還是輕輕的在笑,「你就這樣報答她的愛,讓她在別人的懷里求得你的偷生?」
「我要你住嘴!」
「你要我怎麼不罵你?」白虎收起了笑,甩給了秦艽一樣東西。
那是晌午的時候,皇宮里的禁衛明目張膽說要給虞天候的,白虎在半路給攔下。殺了那幾個兔崽子,沒有對聶蕭青和無銘說起。他怕無銘沖動會殺了蕭青,也怕他沖動不給秦艽解毒。
那是綢被的里子,上好的貢絲,干涸的血跡,觸目驚心地綻放在寶藍色的緞面上。就是皇上白天從落月身上硬扯下來的。
「我要殺了他。」男人的眼淚,是最渾濁也是最清澈的,它們,只為真正傷心的事流。眼淚,是無用的,但莫大的悲哀卻沒有地方的詮釋。
秦艽拽著破碎的綢絲,上面還有落月的味道。滿滿的心酸。
「我真想殺了你。」白虎緩緩撫著扇,眼角的淒涼落在那雙丹鳳眼里,「但我真羨慕你啊。」輕輕的一嘆,風流如此,卻苦思著一個人,而那個人,注定不能長伴相依。有時候,我們只能認命。
走廊的欄桿上,阿大背靠著梁柱抬頭看著月色。黑衣如墨,高高束起的頭發有些散亂。渙散的眼神,空洞的揚著頭。
「阿大,剛剛你說的是真的嗎?」無銘站在身後問到。
「恩。」阿大沒有低下頭,沒有回身,輕輕的答應。
「我知道了。」冷冷的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無銘。」阿大突然拉住了無銘的手臂,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如果在這里,讓她離開,今生都不會再走回來。
「你讓我覺得惡心。自己的責任讓一個弱女子去擔負,自己的使命不惜毀人清白去完成。」無銘伸手拽著阿大的衣領,狠狠盯著他,「我原本以為,我喜歡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半晌的沉默,阿大看著無銘,深邃的黑色眼楮萬種滋味。而無銘,緩緩垂下拽著他衣領的雙手,轉過身,靜靜的走開,「現在看來,不過一個懦夫罷了。」
後面傳來欄桿斷碎的聲音,但無銘管也沒管,邁開腳步頭也不回的走開。身後的他,是什麼樣子?
無銘回到房里,靜靜的看著油燈,想著落月,想著白狐.真的該听她們的話,就不回受情劫的苦。現在,圖增煩憂.心痛的好厲害,不知道,是為了還在涉險的姐姐,為了昏迷不醒的白狐,還是為了阿大?
「無銘,睡不著嗎?」不知何時,琴離站在門口,輕笑著看著無銘。
「琴離。」無銘站起身,走到門口拉著琴離坐下,「你知道我心里是怎麼想嗎?你知道怎麼能不傷心嗎?」
「無銘,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而不是做了你希望他做的事。」琴離看著蹙眉的無銘,多年前,自己也象她一樣,迷茫恍惚。而那個時候,落月輕輕點點的幾句,就道破了所有的玄機。其實,本沒有什麼奇妙,只是人們往往被迷惑。
「琴離,我想變的更強。不願在受這些事苦惱,我不想讓自己關心的人再受傷害。」
「無銘,你姐姐給你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告訴了你。為什麼你猜不透呢?」此時的琴離,不再是以前那個為了目的不惜下蠱的苗女,點點滴滴,憑著苗人的天分,練就了近乎通天的心眼,「最強大的人。是什麼都沒有的人。」
琴離笑著,輕聲說到,「讓心堅硬的方法,是心碎,復原,再心碎,如此幾次,你的心永遠不會碎了。但無銘,到了那個時候,你什麼都可以擁有,但什麼都不能擁有。你沒有心。」
「但人如果連心都沒有,那活著和死了,有區別嗎?」無銘幽幽的說。
「無銘,你已經懂了。」
「我不想要什麼了。我現在只想姐姐能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