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虞天侯離京不過百里,皇上的御林軍便沖進了那座府邸。聖上口渝,令虞天侯秦艽即刻出兵,攻克東海瀛國,不勝不歸。以那個被小小囚禁起來的生命為籌碼。
傳言傲氣天成的虞天侯听到"習落月被囚"五個字,慌亂到一塌糊涂,拿了兵符便率軍親征。卑劣的手段,輕易掌控了全局,君主擔憂東瀛勢力的擴張會威脅到大蘺,亦恐慌虞天侯過重的兵權。那麼現在,無論誰勝誰敗,他是最後會贏的人,他方才是做大事的人。
桃本妖性,白得勝雪,粉得奢靡,誰人家多了一株桃花,誰人家就惹了一個妖孽。已經幾日?落月只是看著蝶香水榭外的那株桃木,分外心驚。記得太久以前,她背烙紅蓮,除妖破魔,心若死灰五百余年,才一點點卸下那番沉重的天責。
雙手捧心,想起了在東海領兵的人,似乎又回到了蠶魔吞天闢地的那場劫數。心心念念,重逢相依數年,破天劫,心死五百年等待下一場天劫,再一次相遇。習落月與天地同壽本無輪回,但這些卻是她的輪回。
佛祖,如若這真的是給我定下的命數,莫怪紅蓮無心……
蓮本無心,唯有的情分全部給那個寵膩自己太多的人,今次今劫,即便拼得灰飛湮滅也不要再落入五百年前那番俗氣的情節。
"真不知你有什麼好,能讓虞天侯如此待你。"玄黑龍袍的男子,看著蜷膝窩在地上的落月,怕生而脆弱的樣子。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有什麼好呢,不是妖嬈眾生的媚惑,也沒有坐擁天下的謀智。平淡到似水一樣的女子。
從太遠的思緒里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眼那身玄黑,背著陽光臉上明晦不定,卻感覺五官精致細膩。漠然抬眼,漠然垂眉,除了對秦艽,習落月看任何人都是毫無表情。
"我的好,自然只給他看。"一語千斤,回的讓君王都無言相對。
"很好,朕倒要看看你們情深義重到何地步!"一甩衣袖離去,了然全局的心思其實早就想好了如何的結局。他會囚她一生,直到把虞天侯所有的勢力都榨干。
虞天侯自有戰鬼一稱,大軍過海而征戰,沒有擔憂的水土不適和地形不熟,捷報頻傳。東瀛潰敗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愛那個人,太愛太愛……
"你說秦侯爺會贏麼?"白衣彩蝶的女子回過頭來問著習落月,「落月,你快點跟上來。」
裙擺上精細貢絲繡著偏飛的雙蝶,五彩的纓絡華貴張揚,落月在後面看著那個小跑著的美麗背影,「冰妃娘娘,您慢點吧。」
冷冰蝶,十五歲之前是虞天侯府的丫鬟,十五歲後是大蘺後宮的冰妃娘娘。她的故事被民間相傳過多,說她冰雪聰明,說她驚若天人。像個神話一樣,一步登天,從此受盡龍恩。
「落月,你好慢啊……」半側著身子偏過頭說話,話音未落,就跌倒在了別人懷里。
「皇上。」侍女奴才跪了一地,冰妃卻是笑笑喚著那個天子,來人也是一臉溫柔把她摟在懷里,寵溺之情如斯蔓延,「你來看冰兒麼?」
「冰兒,國師來了,要見那位習姑娘。」話說的是習落月,眼楮卻從來未離開冷冰蝶。看來,真的是三千寵愛集一身。
瓖金嵌銀的大殿里,觀上殿門後便顯得陰森,一灰一白兩色衣影立于期間。
落月看著對座的人,蒼勁的眉,平淡的眼,雖僧袍于身,但除了頭頂的禪跡外再沒有出家人的意思,沒有普渡眾生的情懷,沒有除妖破魔的心境,有的只是萬法歸一的漠然,眼中那份冷漠和淡然,不知看過多少事,已經沒有何人何事能惹出一絲的側目來。
「習落月,知我為何而來?」僧袍垂地,面無表情撥動手中的佛珠,「七煞天劫,由你一人引渡。」
七煞陣是百余年前東瀛人所布,不間斷吸收怨魂惡靈,後被東瀛隱王所獲,想要等到時機成熟,利用其中煞氣一舉攻下西蘺。但未想西蘺先行出兵,已無法去等那個機會,殊死頑抗中動用此陣。
如果一個陣法釋放的是無法疏解的怨氣,死靈糾纏,惑人心志,那麼會有什麼後果?
貪嗔痴念,善也好,惡也罷,人界不再有那麼多的情感,有的只是絲絲縷縷纏人骨血的怨.
這就是天劫……
「國師,我敬你佛緣頗深,不願惡言相向。」不了那樣平靜的神色,不了那樣無情的天意,
習落月瞠著桃花眼,對上了老者的淡漠,「這天地之間,只有秦艽一人值得我相惜,數百年前對他剜心後,我便熄了身上紅蓮聖火,除妖破魔的紅蓮聖君早已不復存在。」
「習落月,你逆天而行,終鑄大錯。」灰袍芒鞋的僧人單掌立胸,頷首而言。
「為了所謂的天意,千人為逆,你便殺千人?」
「若有萬人為逆,我便斬萬人。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已經是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佛祖祭祀給九天的人,灰色的僧袍近萬年不起一絲波瀾。看透一切,是該欣慰還是無奈。
「你錯了,這不是天意,也不是慈悲為懷的佛祖。」
「佛祖渡不了這樣的劫難。」
"佛祖都渡不了的劫難,憑什麼因我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