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一刻,武昌城如濃墨欲滴般漆黑的夜空竟隱現一絲血色。今夜的殺戮會有多少家庭痛失親人?會成就誰的英雄功名?會實現理想中的共和民主?
督署的火勢並沒有再一步擴大的趨勢,蔡濟民已經攻入督署,正分派兵馬滅火,另他親自帶人追擊逃走的湖廣總督瑞澄。
督署已經撲滅大肆蔓延的明火,還剩下滾滾濃煙燻的人眼淚橫流,呼吸困難睜不開眼。李想命呂中秋把這些撲火的士兵全部組織集合,他帶士兵直撲藩台衙門。藩台衙門的銀庫就是李想今後革命的本錢,有錢有兵,在那里都可以鬧革命。
李想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一個隊官,在楚望台上能指揮人馬攻克總督府,已經遠遠的超出了本身的實際權力。武昌城的局勢不是一個隊官能夠鎮壓的住,畢竟湖北革命軍臨時總指揮的頭餃只是臨時的,憑借今夜殺出的名頭,也只能多收籠一些士兵投效自己李大帥。更多的想法也只是奢望,還不如撈一票,帶著人馬另覓根據地。等拿下藩台衙門的銀庫,李想是一個銅子也不會交出去。
清兵在總督衙門和八鎮司令部淪陷之後,就已經失去抵抗意志。李想帶著人馬在藩台衙門前放了幾槍,守衛的清兵即作鳥獸散。李想輕松拿下藩台衙門的銀庫,然後留下自己原本帶領的連隊人馬,由自己的鐵桿跟班呂中秋率領,把一箱箱的真金白銀秘密轉移。
李想向呂中秋叮囑道︰「這些都是革命的本錢,給我藏好了。一切妥當之後,去咨議局找我。」
「是,大帥!」呂中秋沖殺一夜,依舊是干勁十足。他領著屬下,抬著沉甸甸的箱子健步如飛。
天微微亮,東方即白。
大清國除了有藩庫,還有官錢局,還有糧儲善後局,還有金店錢莊,到處皆是發財的地方,李想一路橫掃過去,別的不要,只要現金。李想現在帶的全是自己的原班人馬,都是他用革命思想武裝,信仰無比堅定的革命戰士,對李想的任何命令毫無猶豫的堅決服從。
此刻,蔡濟民帶著人馬追著瑞澄殺到文昌門。文昌門還有些殘余的清兵在作無謂的抵抗,大清湖廣總督大人瑞澄已經棄他們于不顧,登長楚豫艦跑路了。
瑞澄正拖著疲憊的胖身子,在楚豫艦甲板上找來找去。鐵忠看到自己的上司不休息,也只好陪著他在甲板上吹河風。
吹了好一陣風,在東方,廣闊的長江水面射出萬丈光芒,一輪紅日升起碧空天際。鐵忠在瑞澄面前點頭哈腰的現媚道︰「大人找什麼呢?讓下官來幫你吧。」
如今丟城失土,是殺頭的重最,但是瑞澄的後台夠硬,他跑路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鐵忠卻沒有這麼硬的後台,只能在瑞澄面前表現好一點,希望瑞澄等朝庭發落下來,能夠順便替他開月兌幾句。
道如此地步,瑞澄還不忘擺官威,大手一揮,道︰「去把我的管家瑞三找來。」
鐵忠一愣,才弱弱的說道︰「下官好像沒有看到瑞管家上船?」
瑞澄大胡子一陣哆嗦,急急說道︰「你確定了!」
鐵忠連連點頭,「確實沒有看到。」
瑞澄想著十大箱子財寶,為官刮地皮刮了幾十年的積蓄就這樣沒了,被養了幾十年的奴才吞的無聲無息,即使丟在長江也能听個響啊!瑞澄裝若瘋魔,對著初升的朝陽仰天狂吼。
天微微亮,昨夜秋雨打濕的街道還很濕潤,秋風吹氣一陣涼意,長街安靜無人。呂中秋辦完李想交代的任務,帶著人馬就往咨議局趕。剛轉過一個拐角,即看到幾十個清兵抬著好幾口大箱子,一個老頭在那里指手畫腳,在空曠的大街上顯得那麼突兀。
呂中秋問也不問,把手一揮,喊道︰「給我打死這些清狗!」
呂中秋身後一百多枝槍同時開火,清兵被這突然而來的火力撩倒一半。剩下的清兵竟然放下幾口大箱子,撒腿就跑,這一夜,清兵著實嚇破了膽。
那個指手畫腳的老頭也在這輪槍口下翹了辮子,老頭就是瑞澄大人的老總管瑞三。呂中秋用槍托砸開箱子的鎖頭,掀開一看,全是金銀珠寶,古玩書畫。呂中秋立馬蓋上箱子,心里還是一陣撲通撲通的亂跳。他念叨︰「都是革命的本錢啊。老趙,把這十口大箱子藏在老地方,你們都去守衛。這是一個異常艱巨的革命任務,不能有絲毫的閃失。老趙,有沒有信心!」
「隊長,我老趙誓死保衛革命財產,堅決完成任務。」老趙大聲堅決的接下任務,也是一夜的奮戰,滿臉的硝煙,鐵打的漢子,不知疲倦。此刻,他污黑的豪邁臉膛只有兩只眼珠子是白的,閃這精光。
東方紅,太陽升。李想抄了一圈,又來到了楚望台,迎風立于中和門的城樓,面向東方,光芒萬丈的紅日,盡顯氣象萬千。新的一天開始,新的時代來臨,是一個屬于理想的新時代。
經過一夜浴血鏖戰,到10月11日上午,武昌全城光復。九角十八星革命軍旗幟武昌城頭上高高飄揚。
在楚望台軍械庫還有些槍械,這些東西李想都不會放過。李想在城樓上踫到曾高,這小子不去追張彪又跑回楚望台干嗎?
曾高爬上城樓,看到李想開口便叫︰「大帥!」
「少來!」李想非常有自知之明,以曾高家的家勢和他的聰明才干,不會一個晚上就被自己收服。兩人平時也愛打鬧,現在多半是在調侃自己這個臨時大帥。
曾高收起平時的嬉皮笑臉,表情嚴肅認真,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干革命,以前我未下決心,昨天晚上還在猶豫,現在是決心已定。」
李想目不轉楮的瞪這他的眼楮,還是不敢相信,「你不怕你老爹把你逐出家門?你家的家訓可是刊印成冊發表,天下皆知。我也買過一本看……」
「大帥,我不是來替你打天下,是跟著你干革命。你無須懷疑,如果你是真心革命。」曾高異常堅決的打斷李想的羅嗦。
李想心里清楚曾高的想法,他一直反對暴力革命,以為暴力革命的結果便是誕生獨裁者,頂頂大名的拿破侖就是最好的例證。但當歷史發生,革命發展到現在,戰爭已經無可避免。因而他是想留在李想的身邊,制止他不要成為獨裁者嗎?
李想輕笑一聲,「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曾高輕撫斑駁的女牆,目光深遠直入一碧如洗的晴朗藍天。「你我多年老友,我對你的能力一清兒楚,你絕對有這樣的本事。昨夜一戰,必將名揚天下。天下風雲,都會被你卷起。」
李想心也這樣想,可嘴上絕不承認。「你想的太美好了。現在武昌孤城一座,我們都是生死難料,還不知道能守多久。北洋六鎮一出,武昌城難保。現在革命軍還有多少人馬,三千?四千?這麼點人馬這麼跟滿清朝庭抗衡?也許逃跑的瑞澄和張彪重新召集的兵馬也能把我們給滅了。」
曾高笑盈盈的打量李想,「大帥真會開玩笑,我看你早就胸有成竹。革命黨遍布全國,只要我們能夠堅守個十天半個月,其他省分必然會響應。革命遍地開花,滿清朝庭又能滅得了幾處?」
李想身為知道歷史的現代人,都不得不佩服曾高的遠見卓識。「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認為革命必勝,那就借你吉言,革命必勝!」
李想說完,即走下城樓,曾高緊跟在後,喊道︰「大帥現在去那里?」
李想頭也不回的高聲道︰「傳令,召集臨時營官以上同志,在咨議局開會。」
跟著李想的幾個衛兵小跑著傳令去。
曾高追上問道︰「大帥是要組建軍政府嗎?」
李想點頭道︰「必須建立有效的組織,控制現在的混亂局面,保住革命成果。組建臨時軍政府也是勢在必行。」
曾高緊跟李想,簡單分析當前形勢,說︰「我們的問題誰來做領導人?可是現在蔡濟民和吳兆麟誰也不會服誰,文學社和共進會誰也不服誰,革命軍很可能會陷入內亂。我們還要電告全國武昌首義勝利,希望各地響應武昌舉義。這時推一德高望重、為全國所知的人為領袖,以他的名義發電,這樣才能令全國革命者信服,不會誤以為我們只是丘八兵變。有這樣一位有影響力的人物把名字簽在安民通告上,也能更好的安撫百姓。老百姓會認為這樣的大人物都參加了革命,他們肯定會更加支持革命。所有現在最關鍵的是,推舉一位德高望重、為全國所知的人為領袖。大帥,到時候他們推您,您可千萬不能答應。」
李想瞪了一眼曾高,反問道︰「我有這麼傻嗎?」
曾高聳聳肩,「現在武昌城里也沒有合適的人,我怕他們給你黃袍加身,你也就順了。」
文學社、共進會的領導人,死的死,亡的亡,病的病,沒有一個能在關鍵時刻出現在他們應該的位置上。名頭更大的黃興、居正、譚人鳳、宋教仁,均遠在香港或上海,鞭長莫及。這也恰好給了李想出頭的機會,可是槍打出頭鳥,該收手時就收手,他還被沒有勝利和權力沖混頭腦,知道如何進退。
李想嘆道︰「我這個臨時大帥連吳兆麟和蔡濟民也未必指揮得動,更不要說管理武昌城的民政。我到是想到有兩個人的名望資格都行。」
曾高低頭一想,恍然道︰「你是指湯化龍和黎元洪?可是他們不是革命黨。」
李想心想果然是有玲瓏心的人,一點即透,順便再點一下。「拿來扶做傀儡,先頂著。」
曾高拍掌叫絕,「好主意。」
李想也是無奈才這樣做,反復的琢磨還是選擇了歷史。也許這段看似偶然的歷史,卻是歷史必然的結果。當我們以偶然來解釋歷史,正是一種對歷史的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