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即使是在正午,落在身上也是懶洋洋的,真適合睡個午覺。然而此刻的李想卻是精神翼翼,昨夜通宵廝殺沒有使他疲倦,反而更添精神。大概是昨夜大豐收,興奮到現在,腎上腺激素還在瘋狂分泌。
李想早在咨議局收到呂中秋的天降橫財時,他又給呂中秋下達一個任務,便是要他馬上恢復電迅局。電迅局沒有受到昨夜戰火波及,瑞澄到登上楚豫艦為止,都沒有來得及給滿清朝庭拍個電報。呂中秋就是把原電迅局的工作人員請回來,武昌電訊就算恢復了。
李想來到電迅局,呂中秋正抱著一碗蘭州拉面,吃得呼呼嚕嚕。他看到李想進來,就要站起來行禮,李想擺擺手示意免了。這小子還是放下碗筷,陪侍在李想身後,李想也懶得管他。
李想先用黎元洪的名義發電促居正、黃興、宋教仁等人來武昌;並請轉電孫中山從速回國主持大計;還宣布湖北革命軍成立三個師,一之三師師長分別是吳兆麟、蔡濟民、李想;同時通電全國,告以武昌光復,請即同時響應。
這又是李想的先斬後奏,他們要麼都承認,要麼都不承認。他這個師長,誰都得捏著鼻子認了。
到此為止,李想要在武昌城辦的事情已經全部辦完。先在就等著曾高和李西屏集齊兩個團人馬,而後便渡江光復漢陽、漢口。
下午,湯化龍被推舉為總參議。由蔡濟民提議組織謀略處,作為籌劃和決定軍政大事的機關。蔡濟民、吳醒漢、張廷輔、鄧玉麟、高尚志、徐達明、王文錦、陳宏誥、謝石欽、李作棟、黃元吉、吳兆麟、蔡大輔等任謀略。意圖很明顯,謀略處就是用來架空黎元洪和湯化龍的權力的機構。
只是湯化龍他們這群立憲派搞起政治比鬼還精,既然軍政府成立,那麼軍政府下屬部門參謀部、民政部、交通部、外交部、庶務部、書記部、軍需部等也都在湯化龍總參議的指示下成立。利用謀略處和軍政府各部門之間的糊涂關系,謀略處的作用就在無形中被不斷成立的其他機構擠掉了。湯化龍他們精明,蔡濟民他們也不傻,兩方就為這幾個名額搶破了腦袋。
人事任命選舉根本就是沒有組織規程,咨議局里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好不熱鬧。在外人看來,到是極具民主氣氛。
幾經扯皮,才推定了參謀部人選,以張景良為參謀長,楊開甲、吳兆麟為副。
軍務部長孫武(當時仍在養傷,未到任)
副部長蔣翊武(當時出逃在外,未歸)
副部長張振武(代理部長)
副部長蔡紹忠(負責辦事)
政務部長湯化龍(未到任)
副部長張知本
外交部長胡瑛
副部長王正廷(尚在上海,未到任)
開會就是扯皮,咨議局里的會議一直扯到日落西山。等這些大佬昏頭暈腦的走出咨議局,才發現李想已經……
在湖廣總督府被革命軍攻陷之前,湖廣總督瑞澂丟下家人,帶著親兵打地洞爬出府邸。在文昌門又丟下一半親兵,才狼狽逃到停泊在長江江邊的楚豫號軍艦,慌忙下令起錨轉舵,在這兵荒馬亂中,又丟下十口大箱子的古玩珍寶。這才是瑞澄最肉痛的地方,現在他也只能樂觀的去想,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在漢口英租界匯豐銀行還存有一份家當。
當時天大亮,瑞澄只是有些不甘心的在武昌城外長江水域游弋,蛇山的炮隊見了,調轉炮口便是兩炮轟過去。炮彈擦著楚豫艦落在水里,楚豫艦又慌忙轉舵,緊貼著長江北岸江堤的英國軍艦尾巴上停泊四官殿碼頭。
瑞澄派鐵忠上岸到英租界寶順路,英國駐漢口領事館,給英駐漢總領事葛福()送信。鐵忠是老不願意與洋人打交道,只是瑞澄的命令不得不遵。
鐵忠也知道一點洋人的規矩,不喜歡別人叫他大人,要叫先生,有爵位的要稱爵爺。不過鐵忠不知道葛福有沒有爵位,就姑且稱他先生。鐵忠哈著腰,開口就喊︰「葛先生,大清國湖廣總督瑞澄大人派小的來給您送個信。」
葛福的英倫大胡子微不可察的跳動了一下,「我知道武昌城里出事了,是怎麼回事?」
鐵忠連忙說道︰「匪黨叛亂,這次事件絕不同以往的長沙、廣州的匪黨叛亂。瑞大人請您向北京英國公使館告之事變的發生,請求英政府的支持,希望駐漢口長江邊的英國海軍艦隊參戰,炮轟武昌匪黨,幫助大清國重奪武昌城。」
葛福也深知事態之嚴重,英國在華利益幾乎全集中在長江、珠江流域。他當即電告北京英國公使朱爾典(),朱爾典也是頭痛萬分,他盡管非常討厭革命,可革命潮流是世界的大勢所趨,誰又能逆轉得了。而中國革命最活躍的地區便是長江中下游地區,正是英國在華核心利益區,戰火擴大勢必對它的利益造成直接的影響和損害,所以必須盡量運用和平手段,使局勢安定下來。朱爾典遂指示英國在華海軍「給以瑞徵力所能及的一切援助」。
援助是不允許英國軍艦主動開火,除非自身受到來自對方的武力威脅——這就是英公使電文中「力所能及」的意思。他們選擇暫時性的觀望,一方面是為長遠計,先不和革命黨把關系搞疆。另一方面不能讓戰火損害英國的在華利益。還有便是英國也實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遠征遠東。當時,歐洲列強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並形成同盟國和協約國兩大對立軍事集團,一場世界大戰已經在爆發的邊緣。歐洲戰局才是英國的重中之重,英國不可能有更多的軍事力量投入遠東。要向中國革命開戰,英國現在是真的力不能及的,最多也就是抽調幾艘軍艦,在長江水道擺擺樣子。
英國政府的態度,瑞澄總督大人總算是明白了。除了送個信,什麼也沒辦成的鐵忠還在羅嗦道︰「葛先生說了,按萬國公約,國際外交基本法則,他們堅決保持中立。但是可以給予我們適當的保護,但也不會向匪黨開戰。這是大清國的內政,他們不便插手。」
瑞澄站在楚豫艦甲板上,手扶著欄桿,吹著凌凌江風。蔚藍的天邊飄浮兩朵白雲,陽光燦爛,他這胖臉卻是陰雲密布。葛福竟然無恥到連「大清國的內政,我們不便插手。」都說的出口。瑞澄狠狠的咒罵一句,「大清國完蛋,你們還能在這片土地作威作福。」
瑞澄咒罵一陣,才對鐵忠道︰「你再去一趟英國駐漢口領事館,請葛福轉電朝庭,火速派兵南下,一定要強調此次武昌叛亂與前數次例如長沙、廣州匪黨鬧事有更為巨大的威脅。聚眾叛亂的湖北新軍,他們裝備新良,訓練有素,是可于北洋新軍匹敵的一支雄師。如今梁柱摧折,大廈傾倒,時間延誤,將不止是湖北武昌一省一城的事變了。」
「喳!」鐵忠又火急火燎的往英國駐漢口領事館跑去。
武昌舉義的爆亂傳紫禁城的時候,也同時到傳至恆上村。湊巧的是袁大胖子正在做壽,華燈初上,賓客來往,壽宴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袁大胖子的大公子一臉驚喜的拿著一張電文,不顧儀表的飛跑進堂,喊道︰「父親,湖北黨人扇動新軍鬧事,武昌淪陷。」
聞听湖北亂起,滿堂皆驚。袁大胖子立刻讓人撤去酒宴,揮退戲子。然後,他擺下茶圍,與來客共談國事。
袁大胖子紅光滿面,反復強調,「這國事,大家是談,不能說‘商’。」
在座諸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抵都講,武昌叛逆不過數營,瑞澄、張彪定能制服叛逆。也有人說,匪革頭子孫大炮、黃興都不在湖北,叛逆之人群龍無首,定不能成事。還有人講,武昌是亂兵嘩變,當晚叛逆的三個主腦吳兆麟、蔡濟民、李想都是從未听過的無名小輩,叛逆志在哄搶,一俟大軍壓境,必然隨之消亡。
袁世凱不言語,靜听諸人發言。良久,他徐徐道︰「武昌之亂黨,可不比長毛。現在黎元洪坐鎮,他實為全國所知的名將,收籠武昌軍民不在話下。而瑞澄、張彪二人,正是未得民心,才被趕出武昌城的,安能鎮亂!」
听袁大胖子如此說,自有人立刻有人奉承︰「這天下大事,非袁宮保您出面不行!」
袁大胖子仰頭一笑,周身肥肉抖動,連忙擺手︰「今日只談風月,莫論國事……」
袁大胖子怎能不知道,一個無比巨大的歷史機遇,已經出現在他面前。這個千年未遇之大變局,自有千年未遇之大機遇。正如他少年時所寫一聯︰大澤龍方蟄,中原鹿正肥。
天下風雲起,袁大胖子志得意滿的要干一番轟轟烈烈的英雄事業,以他的大名敘寫華夏春秋。只是袁大胖子怎麼也想不到,此刻爆亂的一個未入法眼的無名小輩,會成為今後一次又一次阻繞他腳步的最大拌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