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說得帶勁,香煙一根接著一根燒起來,馮小戥也不客氣的拿來一根接著一根的點,神經都非常的亢奮。一屋子的煙霧籠罩,從窗口噴出的煙霧相似煙窗,湯約宛早就受不了,跑去樓下與幾個女文職閑聊。
李想吞雲吐霧,精神抖擻,「免稅減租的宣傳是關鍵。」
「人民日報一定配合,尋找實例,采訪受惠的家庭。我還會派遣進步學生,上街四處演講。」登報紙,搞演講,這是革命黨人一直走的老路子,馮小戥熟得不能再熟。馮小戥說話之時,嘴里的煙霧也是猛噴而出。
「這是在城市必須的宣傳手段,但是在農村就行不通了。新《稅法》利于工商,宣傳陣地主要在城鎮;而免稅減租,受惠的主要是農民,宣傳主要陣地在農村。」
馮小戥吐出兩口濃煙,眉心一皺。「可是我們現在實際掌握的地盤,也只有漢口和漢陽兩鎮。做好城市宣傳工作就夠了,哦,難道大帥要趁此次大捷,向兩鎮周圍農村擴張。」
馮小戥不專軍事,對軍隊的事情他不清楚,關鍵是李想把軍政分得非常清楚,不喜軍政兩派互相插手對方的事情。只是戰爭時期,軍事行動往往伴隨著政治行動,軍政難免會有交集,就像現在。
李西屏昨夜一仗確實打得非常漂亮,李想現在只要听人提起,就渾身舒坦,忍不住得意的靠在沙發上吐出個煙圈。「我革命軍連戰連捷,人民日報也在大肆報導,我更是在人民日報向全國發出豪言,舉兵十萬分兩路,向北進攻河南意取北京,和向東進攻安徽意取南京。這當然是吹牛,但是也是個長遠的目標,短期內是不可能實現的。我真正的目的是讓河南提督,安徽提督疑神疑鬼的,不敢來湖北瞎折騰,只要把現停留在孝感的張錫元部消滅,他們就不會再覺得我是在吹牛了。」
李想把近期的一些軍事戰略向馮小戥透露了一點,也是利于馮小戥把政治工作展開。「革命軍憑借連戰殺伐之威,會以最快的速度接掌湖北地方政權,這些人事都你去煩心。當然會有許多不甘心革命的地方勢力,他們不像滿清朝庭,會直接動用軍隊來抵抗革命軍,他們用得都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要想壓制地方勢力對革命軍的暗中抵抗,這些傷腦筋,殺腦細胞的活,就全部交給你了。小戥同志,這個艱巨而光榮的革命任務,也只有你能夠勝任。」
馮小戥連刮了好幾根火柴,才把煙點燃。李想的夸獎,他真有點不敢承受,能被李想夸獎的任務,絕對無愧艱巨二字,只會萬分的艱巨。其實李想為獲得湖北民心而免稅減租,也是盡量的維護了舊官僚,大地主的利益,為反清反帝組建一個聯合陣營。但是農民受惠的同時,難免也踫觸到許多舊官僚和大地主的利益,他們的抵抗自然是在所難免。「免稅減租頒布之後,我即使想合縱連橫,分化瓦解之,也找不到一個合縱連橫的對象。這減租,跟要地主的命差不多。」
李想連連冷笑,清軍都被趕跑了,地主們還接受他的洗牌,也由不得他們。「真要有地主不要命,我就成全他。不打幾個土豪,如何震懾這幫地主。由革命軍給農民撐腰,組織農民對抗這些不肯合作的大地主,舊官僚。你派人去革命軍光復的每一個農村宣傳免稅減租,組建農會,免稅減租委員會,佃戶代表大會,積極分子訓練班。」
馮小戥興奮的猛吸兩口煙,這回湖北農村是真要天翻地覆了。「不過不能把地主逼得太緊,逼得他們全部倒像滿清,或者武昌城的那位,就不妙了。」
李想身前身後的敵人不少,但是免稅減租之後,他獲得的助力更多,從長遠利益看,是值得的。「我免了他們的稅,他們其實也不吃虧。我們發動群眾對他們來硬的,嚇唬嚇唬他們,你再派一些能說會道的勸勸他們。如只有減租減息才能提高生產,交租交息才有保證。」
「這去農村作宣傳的人選是關鍵,即要能夠親近農民,還要能夠忽悠地主。我手上倒是有一批進步學生,挑選一些農家子弟,這些人非常時候農村基層工作。」農家子弟讀書不易,學習都是加倍的刻苦,學習成績都是學校頂尖人物。這些家境貧寒,品學兼優,思想進步的學生,也多受到天下會的資助,更有許多早已是會黨中人。馮小戥相信,對于革命的號召,他們多數不會拒絕。
李想晃著手中的煙,淡淡的說道︰「我們也不能以出生論能力,完全把非農家子弟排除在外。派往農村去,肯是非常艱苦的工作,一定要以絕對的自願為原則,要不然做不好事,只會壞事。現在只是實驗階段,主要總結經驗教訓,尋找到好的方法,就可以加大學習和推廣的力度。具體如何捏拿,你看著辦。」
李想對天下會資助的貧困學生的情況,他多有了解。只是李想在現代看過太多,從農村走出來的優秀大學生,跳出農門之後,是死也不願意再回農村了,去為自己的家鄉建設貢獻一份心力。李想知道不該去懷疑這個年代,他們的信仰,卻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強調自願原則。
近期的任務,已經向馮小戥交待完了,馮小戥下樓之時腳步輕飄飄的,被尼古丁燃起的興奮正在勁頭上,估計一時半會消退不了。
整個房間煙霧環繞,李想自己也燻得眼楮睜不開,他把所有的窗戶推來,干爽的秋風撫面,陽光溫柔,神經還有點亢奮。
曾高進房間之後,還是能聞到濃濃的煙味。他看到李想正在窗前吹風,便直接走去窗前低聲喊道︰「大帥?」
「準備好了嗎?」李想頭也不回的問道。
「正整裝待發。」曾高早上起來,就集合軍隊整裝待發。李西屏昨夜傷亡慘重,肯定是退回漢口休整。而按原來的戰略計劃,清除湖北清軍殘余,暫時就落在曾高的頭上。
故李想命令李西屏留守漢口,補充兵員,又開始大招兵。並派人去漢口各大客棧,游說外省軍校學回鄉的學生兵參加革命軍,甚至還派人去武昌城挖牆腳。北洋軍已經南下,李想實在沒有時間去訓練軍隊,開辦軍校,在招兵的同時,李想就想盡了辦法去提高新兵的素質。
同時李想和曾高正打著算盤,要一口吞下現在停在孝感的河南張錫元混成協。
在孝感,昨天傍晚十分,河南張錫元混成協幾乎與湖北提督張彪同時入城。在縣衙門口,張錫元踫到張彪。張彪一行人灰頭土臉,衣衫破爛,夕陽下看起來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張錫元屬下親兵看了,直接把張彪他們當乞丐驅趕。
一個親兵一把推向張彪,張彪武舉出身,如今是落魄到家了,但是這身功夫可是一點也沒有退步。兩腳爪地,不動如山。張錫元的親兵連推兩把,硬是推不動,立刻意識到不對勁,同時雙腿一彈,躍後一步。
幾個親兵即可同時抽出長刀,把張彪他們團團圍住,有人吼道︰「好大膽的乞丐,膽敢沖撞張大人威儀。」
張彪身後親兵見勢,立刻把張彪圍在中間。張彪負手而立,面無懼色,這份氣度可不是乞丐能偽裝得來。
張彪掃視一眼張錫元的親兵,最後落在張錫元身上。「本官乃湖北提督張彪,前面的張大人可是張錫元張協統?」
張錫元嘴角一歪,鼻腔發出一絲輕笑。「可有憑信?」
張錫元沒有見過張彪,而張彪只顧著跑路,官印憑信都沒有帶在身上,出了身上穿的破爛官袍,什麼證據也拿不出來。
張錫元見張彪不作聲,一絲輕笑慢慢擴大,手一揮。「給我拿下!張彪早已被朝庭革職查辦,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革命黨還該冒充他,想以此來接近本官,而司機行刺。今日被本官識破,你們休想有活路。乖乖束手就擒,留你們一條全尸。」
張彪屬下親兵本想反抗,張彪立刻制止,現在動手,明顯就是自己吃虧。畢竟孝感曾是張彪的地盤,認識他的人還是不少,只是他已經被朝庭罷官,听候發落之身,這些人故意刁難他罷了。被縛進了縣衙之後,縣官認出他來,才給他松了綁。
張彪現在是帶罪之身,被綁也就白被綁了,張錫元難道還會給他道歉?張彪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去計較,一被松綁,立刻就要掛著笑臉,求張錫元發兵,增援三道橋。「李想這廝,好戰嗜殺,其部下也是野蠻成性。武昌城中和門一帶旗人,幾乎被他屠戮一空。這廝打下武昌之後,即刻發兵漢口,今晚肯定會向三道橋發起進攻。現在三道橋的殘部肯定抵御不了野蠻嗜殺的匪黨,還請張大人快快發兵,增援三道橋。」
張錫元本還貪圖收復漢口的功勛,但是被張彪這一催促,又嚇住了。張彪可是張之洞的心月復愛將,可是大清排得上名號的將領。看他敗得如此之淒慘,本就有些猶豫,再听他親口說起匪黨之凶殘,更是沒有了當初的興奮勁。這兩年在河南平亂,殺的就是一些書生和泥腿子,就是對付土雞瓦狗一樣輕松,真刀真槍的廝殺也沒有幾回。
張錫元最後眼珠在張彪落魄的身上轉上兩圈,還是再觀望一下風向再做決定,他打一個哈欠,道︰「兄弟們趕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總要養足了精神,才能殺敵嘛。這事,我們還是明天再從長計議。」
張錫元就哈欠連連的走了,留下張彪一個人在簽押房里轉圈圈。
天剛蒙蒙亮,張彪就接到留守三道橋的張煦一個部下送來的信,三道橋失守,張煦自殺。
張彪很是為自己這個堂弟留下幾滴眼淚,帶著信就去找張錫元商議。張錫元住的是驛站,張彪連使人牽馬的時間也不願浪費,直接使出百米九妙五的黑毛腿,飛奔直到驛站。找到張錫元,卻被他的親兵攔在門口,直到日上三干,張彪的站得暈頭轉向,連黑毛腿都快支撐不住的時候,張錫元終于起床了。
「大人,請盡快發兵,把三道橋奪回來。」張彪小心的陪著,心里卻恨不得把張錫元掐死。
張錫元拿著不知是那里找來的草紙寫的軍報,心里一陣打鼓。匪黨果真凶殘好戰,昨夜一戰慘況,草紙上寫得赫人听聞。這是該進?還是該退?
張錫元猶豫不決時,听到張彪開口相催,即刻很是煩躁的拿手會開。「張彪,你現在已經不是湖北提督,我是否發兵?什麼時候發兵?也不是你能過問的。即使你還是湖北提督,我張錫元不屬你管轄。」
張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看張錫元的表情,他的心思也能猜出個大概。張彪最後陰沉沉一笑,「張大人如果不敢出兵,那還是趁早退兵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