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醉生夢死的墜落繁華之地漢口東洋租界,今日只有一列列軍隊殺氣騰騰的戒備森嚴。日本橋民也好,漢口華人也好,都關緊門窗躲在角落念阿彌陀佛。想也無路可逃,租界已經被封死,就是被洋人自己封死的。往日如同避難所的租界,再也不安全。
漢水方向的炮聲依舊打得掀天響,隨風滿過來的滾滾硝煙如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
松村貞雄站在麻袋工事後面,警察暑長兼日本駐漢口臨時陸軍總司令中村善次郎陪侍其身後。松村貞雄已經默默盯著對面華界有好一會,親臨現場,租界線的安靜使他心中的不安更甚。松村貞雄已經沒有把握去估計李想的兵力,以前的那些調查實在非常的不靠譜。
松村貞雄開始認真對待李想,認真查看先前寺西秀武動用漢口黑龍會全部實力,采集到的關于李想的情報,卻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姓名︰李想。
性別︰男。
出生年月︰不祥,約1890年前後。
慣藉︰中國湖南,具體不祥。
文化程度︰不祥,通英文,倫敦腔,疑似留洋英國,可能受過專業軍事教育。
政治觀點︰多次公開場合宣揚信仰三民主[義],有其自己的理論,估計在英國還受馬克思思想的影響,所以與同盟會對三民主[義]之解釋背道而馳,被同盟會核心成員排斥為偽三民主[義],宋教仁曾拒絕其入黨。
性格︰離經叛道,膽大妄為,擅長逆向思維,勇于創新,從不按常理出牌,喜歡沾花惹草,花邊新聞不少。
特長︰戰斗心里素質超強,了解世界局勢,受過專業的格斗訓練,在湖北新軍當中享有聲譽,科目為中國功夫,等級不祥,曾拜「武林怪俠」為師,師父姓名不祥,中國的「江湖傳言」,他是孫中山的保鏢「南北大俠」杜心武的同門。
簡歷︰1909年春加入湖北新軍,花錢賣的隊官,同年在新軍中四處宣揚自己歪曲的三民主[義]。為此差點入獄,後又是花錢月兌罪。居悉,他之後加入同盟會遭宋教仁拒絕。1911年10月10日參加武昌起義。
松村貞雄看著手中的情報,照片上的李想年輕而且漂亮,笑得非常混蛋。松村貞雄的心隱隱做痛,一口氣堵在胸口實在是憋得難受。帝國悉心培養的龐大黑龍會一流情報組織,為什麼連一個小小的李想的情報都搜集的零零碎碎。李想何時秘密組建的天下會,情報中沒有任何的顯示,李想何時掌握了新華洋行,情報中也沒有任何的顯示。情報書中最忌諱的詞語幾乎全部用在了李想的身上,不祥,疑似,可能,也許,估計,傳言……這個李想神秘的邪乎,像是憑空出現,卻又有極其復雜的背景。
松村貞雄用力閉上眼楮,長出一口氣,壓制自己快要爆發的怒火,合上檔案。對面站著的寺西秀武腿腳發麻,冷汗就沒有停止過流動,看著松村貞雄合上檔案,心里總算長出一口氣。不料,寺西秀武的精神稍稍的放松,檔案卻唰的一聲砸了過來,檔案包鐵的一角砸在寺西秀武的額頭。松村貞雄的怒火,怎麼可能咽下去?
「啊!」寺西秀武痛呼一聲,左手捂著受傷的額頭,鮮血從指縫中溢出。再慌忙的蹲下,右手拾起掉落地上的檔案。
松村貞雄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是嚴重的失職,情報的不準確,造成軍部嚴重的軍事判斷失誤。你有什麼解釋?不然,就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寺西秀武血還沒有止住,冷汗又止不住的齊齊往下流。听松村貞雄的口氣,是要拿他去做替罪羔羊。
「李想在滿清政府入任職,是通過權錢交易進入的,所以沒有留下任何的檔案記錄,他的職務在滿清政府連正式編制也不存在。另外,李想在滿清政府的職務太低,個人在社會上亦無多少聲望,家族在社會亦無如何顯赫。大日本帝國搜集的資料,都是各省督府,協統總兵以上,如瑞澄,張彪,黎元洪之輩;還有各革命會黨核心人員,如孫中山,黃興,宋教仁等;另影響中國社會的人物,如梁啟超,湯化龍等。其實李想不是黑龍會的調查對象,即使要調查,黑龍會也調查不過來。像李想這樣賣官的小軍官在滿清政府多如牛毛,比整個黑龍會的人還要多出好幾十倍。」寺西秀武如實回答,額頭上的鮮血已經流到眼楮。頭痛欲裂,卻拼命的咬牙忍著。他一臉對天皇忠心耿耿的表情,敢對天發誓,這與他的能力絕對沒有關系。
听著寺西秀武報告的松村貞雄臉色比狗屎還難看,正要發難,中村善次郎突然喊道︰「有情況,戒備!」
在與東洋租界相連接的華界街道,前方盡頭處突然之間涌出一股青色潮水。而在與大街相連的如蜘蛛網般縱橫交錯的小巷,不時的有小股的革命軍匯聚到大街,青色潮流越聚越大,不住的向東洋租界推進,震天的喊殺聲亦呼嘯著涌向東洋租界。
日軍在租界線窄窄的時間米寬的街道上建有麻袋工事,四挺馬克沁輕機槍架在後面噴火,織出的密集火力網,使窄窄的街道上沒有一處死角。而麻袋工事後面的日軍亦是槍法精準,逃過機槍火力的漏網之魚都會被他們點射調。
有如此強大的火力,和絕佳的地理位置,但是松村貞雄一點也沒有覺得安全。他看著如潮水般涌過來的革命軍,眼神陰冷。漢水方向的炮聲已經漸漸平息,可是五國聯合艦隊還是沒有消息傳來。沒有消息就代表一個非常糟糕的結果,沒有艦炮的支持,他的防御工事同樣無法固守。革命軍只需炮火掩護,步兵突進,日軍工事即可瓦解。
李西屏的左手握著左輪,右手舉著出鞘的指揮刀,狂吼著拼命的往沖鋒的隊伍前頭擠。沖刺的途中,身邊的士兵總是有意無意的當在李西屏的面前,使得李西屏爆喝如雷。
今日與洋人一戰,他李西屏一定要奮殺在前,一定要讓手中的刀劍飲飽洋人的鮮血。今天是該洋人血祭血償日子,是該屈辱半個世紀的中國人揚眉吐氣的日子,是他李西屏痛殺洋龜子的日子。
半個世紀以來,中國與洋人的國戰莫不是以失敗結束,伴隨而來的屈辱壓了中國人半個世紀。在滿春茶樓听到的風言風語,只是讓李西屏感到無比的心疼。
受盡半個世紀的屈辱,使人民心里已經麻木。那些麻木的中國人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崇洋媚外,而是徹底失去反抗洋人的勇氣,已經相信了自己是個低等民族,已經習慣了向洋人點頭哈腰獻媚。
當甲午年號稱中興的北洋敗給日本的時候,當庚子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的時候,中國人失望至極,消極的情緒成為社會的主流,反抗洋人的最後一點勇氣消散。與洋人半個世紀的血海深仇,消極的國人選擇了忘記。
李西屏今日就要報此血海深仇,喚醒漢口民眾的民族魂,喚醒中國人的民族魂。半個世紀的國仇,就用今日洋人的血討回來。
如今全國革命會黨眾多,卻沒有一個會黨敢提出打倒帝國主義侵略者,恢復中國領土主權完整。只有李想,敢做天下人不敢為之事,討回血債,使國人揚眉吐氣。李西屏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也只有李想才能使他心甘情願的賣命。
「報國仇!打死小東洋!」李西屏高舉著指揮刀狂吼,夾雜在隊伍里拼命的往前沖。
革命軍戰士山呼海嘯的應和,擁湊著李西屏撲向日軍。漢口是中國的土地,不是小東洋耀武揚威的地方。今天洋人囂張的日子已經走到了盡頭,以前中國人所受的一切屈辱都要用血討回來。
革命軍沒有洋人的船堅炮利,革命軍只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築起長城。革命軍要用生命捍衛自己民族的尊嚴,用鮮血保衛自己領土主權。今天就是要和洋人拼命,奪回原本屬于中國人自己的東西。
革命軍的戰士會在今天,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中國人不會在洋人面低頭,中國人要自己當家做主。所有當在中國人面前的敵人,革命軍戰士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撕的粉碎。
日軍的四挺馬克沁輕機槍噴著長長的火舌,密集的火力試圖阻止中國革命潮流。滾燙的鮮血飛濺四射,澆在戰友的臉上,身上,猶如火焰般燦爛,使戰士的熱血更是沸騰。革命軍戰士前僕後繼,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發炮彈落在日軍陣地,轟然開花,三個日軍被爆炸的氣流吹的騰空而起。接著更多的炮彈呼嘯著落日軍的麻袋工事後面,劇烈的爆炸練成一片,彈片猶如死神的鐮刀,成片的日軍被炸的粉身碎骨。
炮彈如雨般落下,日軍陣地硝煙彌漫。日軍的凶狠本色不減革命軍絲毫,在轟炸剛剛結束,沒有死的日軍立刻恢復過來,向著近在眼前的革命軍拼死還擊。
松村貞雄如小強一樣頑強的爬出炮坑,看著如潮水般涌過來的革命軍,抽出腰間菊花武士刀,狂吼著︰「傻子給給。」
松村貞雄率先跳出麻袋工事,撲向如潮水涌來革命軍。所有的日軍發揮出其凶狠的本性,上刺刀,退子彈,向著革命軍發起反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