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黑下來,街上洋人越來越多。燈火輝煌,猶如星海。衣香鬢影,喧笑不絕。今天是聖誕節,外灘又是洋人聚集的地區,節日氛圍非常濃厚。
公園中央廣場上是一顆巨大的聖誕樹,五彩繽紛的燈光透過聖誕樹的枝椏灑下,斑斑駁駁。
木制長椅上冷冰冰的,李想把上面覆著一層厚厚的積雪掃干淨,又月兌下褐色風帽斗篷鋪在長椅上面,然後拉著湯約宛的小手坐到他的身邊。
湯約宛如瀑的披肩黑發在寒風里輕舞,今夜的她沒有束馬尾。
李想深皺的眉頭,好像在想什麼,一種疏遠的氣息讓人難以接近。
湯約宛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側頭望他,眼底有種溫柔的神情︰「怎麼突然想起來我家呢?你不知道我父親很討厭你嗎?」。
「那……」李想沉聲問,無比認真的凝視她︰「你有討厭我嗎?」。
湯約宛怔了怔,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笑一笑道︰「沒有。」
這個笑容讓李想暗松一口氣,又追問道︰「喜歡嗎?」。
「沒有。」湯約宛笑盈盈的眼楮亮亮地斜睨著他。
「沒有?」李想錯愕的說道,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湯約宛懶懶地打個哈欠,呵出一串白霧,狡黠的看著李想,撒嬌地問道︰「今天是聖誕節,你有沒有禮物送給我呢?」
黑暗中,李想的臉色有一絲慌亂,立刻又穩住。他空手而來,哪有什麼禮物?但是他還是咬牙道︰「有!」
「是什麼?」湯約宛很驚奇,剛剛就是隨口問問,故意找點事為難他。
李想恢復從容的反問道︰「你想要什麼?」
「呃……想不出來……」湯約宛想了想,眨眨眼楮,笑著說,「因為你從來沒送過我什麼。」
「你喜歡什麼,明天我派人陪你去買。」李想凝視湯約宛。他實在抽不出什麼時間陪她,每天都是在戰斗,明天又要上戰場,雖然這戰場沒有硝煙,一樣的殘酷。
「不要。」湯約宛搖搖頭,沒有他陪就沒有意思。她也知道他很忙,也不想給他添麻煩。
李想從懷中模出一方錦帕。夜色幽暗、燈光昏黃。依然可以看到上邊鮮艷欲滴地梅花,可是蘇秀中的上品。被寒風一吹,輕輕飛舞著。
湯約宛一眼瞧出是那手帕是她當初包裹錢物的。五年前四官殿碼頭報答他英雄救美,請他吃飯後送他幾塊錢,一塊手絹她多的是,也是不很在意。如今再看到這方手娟,不禁想起許多塵封的記憶,驚喜地道︰「咦,你居然還留著它。」她說著輕輕拈起手帕來。
李想一想本來就是她的,再反過來拿來送給他實在有愧心意,不過還是硬著頭皮問道︰「喜歡嗎?」。
「可是,這個本來就是我的?」
「現在是我送你的聖誕禮物了!」李想從她手中拿過手絹,俯,手指穿過她瀑散落的美麗長發,白色的一方手絹,鮮艷欲滴地梅花,扎在她的頭發上。
李想的手指滑到她的臉頰,她的臉色還是有點傷後未痊愈的蒼白,低聲道︰「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你處理嗎?」。
湯約宛輕輕搖頭,很體貼的道︰「沒有。」
李想可是知道湯化龍在上海灘混得不如意,不如他弟弟湯鄉茗。
「啊,對了,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嗎?」。湯約宛像是突然想起來的問道。
想點點頭。
湯約宛小心翼翼的說道︰「以後不要再來我家了。你也知道我父親討厭你,你今天突然出現在我家,你感覺不到怪異的氣氛?」
李想站起身,對她說︰「我可以答應你,不過往後派人來找你,你不可以拒絕……腳冷嗎?我們四處走走。」說完,他起身。
夜色已經漸深。冬夜的寒風呼嘯過來,天氣確實很冷。
兩人並肩而行,夜已深,天氣寒冷,狂歡過後,小路上幾乎完全沒有車輛和行人了。夜空中有三兩顆星星,路旁的街燈幽幽暗暗。
小路並不寬,路的兩旁是一排排高級洋樓的高大圍牆。路面是水泥鋪成,牆角還有積雪堆積,兩個人的影子被路燈斜斜拉長在路面。
「累嗎?」。李想問身邊的湯約宛。他好像回到青蔥的學生時代,晚自習之後牽著女朋友的手在操場上走過一圈又一圈。
「不累。」湯約宛微笑著搖頭說。可是話剛說完,她卻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鼻子酸酸的,眼楮困得仿佛馬上就睜不開了。听到身邊李想的低笑,她不好意思地揉揉眼楮,努力試圖把疲倦和睡意趕走。
李想的笑容柔和,在寒冷的冬夜格外溫暖︰「聖誕節快樂嗎?」。
望著他,湯約宛的眼底充滿了淡淡的溫柔,有種慵懶和親近,從剛剛失去母親的痛苦中走出,笑道︰「謝謝你。」
李想凝望她,距離她很近很近︰「謝我什麼呢?」
湯約宛下意識地想要離他遠些,這些的夜色,這樣的夜風,忽然令人心悸,仿佛有些無法掌控的事情將要發生。她來到上海之後,她知道,她和他之間,有一道鴻溝,那是她的父親,她的家族,她無法回避。她避開他的眼楮,望著牆角的一堆積雪,說道︰「謝謝你在百忙之中還來陪我過聖誕節,我很快樂,我母親去世之後第一次這麼快樂。希望將來可以有機會回報你……」
「你錯了,」李想輕輕一笑,「應該是我感謝你。」
湯約宛錯愕的看著他,距離這麼的緊,都能听到對方的心跳,感覺彼此的體溫。
「知道嗎?我今天心情非常不爽,是你讓我這麼快樂。」
湯約宛望著他,在那一瞬間,眼底有些恍惚失神,就在這一刻,她的嘴唇被吻住了。
李想輕輕吻住了她。
寧靜幽深的小路,兩旁高高的圍牆,星光很淡,路燈昏黃,天氣寒冷,他的嘴唇有些冰涼,她的嘴唇也有些冰涼,他俯身輕輕吻住她,她的眼楮驚愕地大睜著,他望著她的眼楮吻上她,吻很輕,冰冰涼涼的。像是怕她忘記,或是怕他自己忘記,吻著她時,他一直看著她的眼楮。
黯淡的街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斜映在殘雪微濕的地面上。
湯約宛的手指有些顫抖,但她立刻恢復理智,他們根本不會有結果,只會有痛苦,她冷靜的推開李想,轉身準備離開,渾身透出冰冷的氣息。
李想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道︰「小婉,你是喜歡我的。」
湯約宛閉上眼楮,胸中翻騰,然而終于還是理智戰勝了沖動,她用生平最冷漠的聲音回答說︰「對不起,我前面已經回答你了,我不討厭你,但我也不喜歡你。」
「真的嗎?」。李想低笑著,他可不是個會隨便撒手的人,手腕用力,霸道的將她的身子拉轉了回來。湯約宛沒有想到他的力氣竟然會如此之大,毫無防備中,身子踉蹌得險些撲進他的懷里。
「你喜歡我的,我知道……」李想凝視著她的眼楮,「承認你喜歡我,有那麼艱難嗎?你在害怕什麼?」聲音輕輕飄蕩在夜色里,火熱直白的真不像這個時代的人。
李想一手箍住她的細腰,一手慢慢地撫模她的臉龐,指尖的溫度灼熱,在她的肌膚留下了火熱的印痕。
夜空寒風呼嘯吹來,湯約宛努力想要自己保持冷漠和無動于衷。理智告訴她,她的身後是世代書香名門,而他只是個來歷不明的暴發戶,他們的愛情是與世俗戰爭,他們不會有結果的。
可是,美麗深沉的冬夜,幽深的小路,昏黃的路燈,當李想低下頭,再一次吻住她的時候,湯約宛有些疲倦地輕輕閉上了眼楮。起初他只是輕柔地吻著她,仿佛清晨的露珠,輕輕地,碾轉地,越吻越深,他的唇愈來愈熱烈,呼吸愈來愈滾燙,濃烈而狂熱的吻。
這個吻充滿了青玉的氣息,他抱緊她,將她溫熱的身子緊緊貼在他的身體上,他熱烈地吻著她,唇舍的廝磨間逸出令人臉紅心跳的低聲申吟。
他狂熱地吻著她,眼中有氤氳的霧氣,兩頰緋紅如櫻花,他迷亂地看著她,該死,他只是想打碎她臉上那冷漠的神情,該死,他就知道不能這樣吻她。淺淺地吻她,他還不至于沉溺太深,他還可以控制自己的理智。而這樣吻著她,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她就像是毒藥,明明知道會吻著她死去,可是,他放不開她,他放不開她,就算死去也要吻著她一起死去!
她的身體變得火熱滾燙!仿佛有什麼在血液里燃燒了,而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她忽然感到強烈的恐懼,仿佛她將會淪陷,將會遭到毀滅!他吻著她,她也吻著他,當她察覺到時,她竟然真的也在吻著他!他的唇舍滾燙,她的唇舍滾燙,她慌亂了,掙扎著要推開他,而他的吻,他的吻,讓她的身子可恥地顫抖而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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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扆虹園內,香山旅滬同鄉會設宴歡迎孫中山先生。
孫中山剛到上海,南京離開派來代表歡迎,上海灘已經盛傳孫中山將被選為臨時大總統。
汪精衛心不在焉的恍著酒杯,憂心忡忡的說道︰「中山先生擬日內去南京就職,北方果用武力,倘有危險,如何下台?」
張國淦不解的道︰「外間傳中山有若干兵、有若干餉。」
汪精衛一翻白眼,道︰「純是空氣,但帶有革命精神耳。」
張國淦一時錯愕,半響才道︰「北方有多年根據,項城又老于兵事,即使有兵有餉,此時亦不足與抗。須知項城以北方兵力威脅南方,又以南方民氣恫嚇北庭,如大兵渡江以後,便無文章可做。中山去寧決無危險。但出項城意外,其心中不痛快耳。」
張國淦立刻拉著汪精衛到孫中山處,張國淦和孫中山是初次見面,又剖切言之。孫中山對他們的意見頻點頭稱是,態度和藹,說話極誠懇,又一再介紹張國淦加入同盟會,並邀同去南京參加政府。
張國淦假謙虛道︰「本人向在北方,未曾公然作革命運動,忽而加入,不知者以為獵官,于個人做人極有影響。好在革命事業,在黨外亦可幫忙。」
321聖誕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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