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是自己的枕巾呵，可是昨晚上還睡在脖頸底下的枕巾怎麼會跑到衣櫃里來呢？枕巾潮得很呢，枕巾它好像哭過了。枕巾怎麼會哭過呢？它分明就是告訴女乃女乃說自己哭過了吧。
女乃女乃昨晚上跟東博方通過電話就沒怎麼睡安穩，一大早起來就直奔市場，張羅了一些個吃的、用的東西便往兒子的住處來了。女乃女乃一面從一個大塑料袋里往外拎各種好吃的東西，放在桌上，一面不迭地對圍在她邊上的水果娃和東東菜噓長問短。
「東東菜的咳嗽好點了嗎？是不是又偷著喝了不少可樂吧？」
水果娃認真地看著女乃女乃，夸張地點點頭。東東菜正貪婪地模著女乃女乃帶過來的大支可樂，听到女乃女乃問話搖了搖頭。女乃女乃在他的手上重重打了一下，東東菜這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可樂。
「吃藥了沒有哇？」女乃女乃問。
水果娃夸張地搖搖頭。
女乃女乃神色即時緊張起來︰「那可不行。不吃藥病怎麼會——」
女乃女乃話未說完，東東菜已經把她打斷了，他有些不耐煩了，索性干脆實話實說︰「都說沒事了。你別听水果娃的，她這是在趁火打劫呢。女乃女乃，事實上我壓根就沒病。」
女乃女乃顯然不相信，好言勸著孫子道︰「昨晚上在電話里都听見你咳得好厲害呢。東東菜，听女乃女乃話，男孩子別怕吃藥，要勇敢一點，吃藥病才會好。」
女乃女乃一邊說著一邊從一個藥瓶里倒出幾顆藥，連杯子一起遞給東東菜，看著他。
「听話，把藥吃了。要不，後天怎麼去上學。耽誤功課了可就麻煩了。」
水果娃夸張地不停地點頭，東東菜著急了。
「水果娃，你說話呀！你搗什麼亂呀！」東東菜跺著腳說道。
女乃女乃不解地看看東東菜，再看看水果娃，疑惑不解地問道︰「昨晚咳嗽的是水果娃嗎？是女乃女乃老了听錯了還是記錯了？」
女乃女乃說著把藥轉而拿給水果娃，水果娃不迭地擺手。東東菜幸災樂禍地偷笑。
水果娃只好和盤托出︰「不是，女乃女乃。是東東菜咳嗽，但是他沒病，他是裝的。」
「為什麼？生病很好玩嗎？為什麼要裝病？」
「因為我們想要女乃女乃過來看我們。」東東菜說這個話的時候，眼楮閃了兩閃，做了個怪異的表情。
「你們不是剛跟女乃女乃分開嗎？」女乃女乃更加困頓不解了，她盤根究底地詢問道，「再說到了周一你們不是又跟女乃女乃在一起了。真是調皮，把女乃女乃嚇壞了！這樣折騰女乃女乃跑腿，把女乃女乃累壞了，你們上學時回到女乃女乃家就沒有人給你們煮東西吃了。」
水果娃過去體恤乖巧地牽著了女乃女乃的手，很認真地回答道︰「是因為我們有事情要告訴女乃女乃呢。」
女乃女乃頓時間一臉的詫異。
「噢，是什麼事情，很重要是吧。你們說說看，女乃女乃如果幫得了我的兩個寶貝孫子，我一定會幫的。」
水果娃牽著女乃女乃的手往房間走。女乃女乃跟著水果娃到了兩個孩子的房間。東東菜跟了過來。
水果娃牽引著女乃女乃到了衣櫃跟前，她的心忽然突突地跳得厲害。要不要告訴女乃女乃呢，不能呵，因為自己已經答應了爸爸不把事情告訴女乃女乃的呵。如果答應了的事情可以不做數的話，那麼以後怎麼跟爸爸相互信任呢。
「說呵，孩子。」女乃女乃卻顯然等不及了，她催促著孫女兒道。
水果娃搖頭︰「對不起，女乃女乃，我保證過我不可以說的，但是事實上我好想說呵！」
「那就說出來呵，傻孩子！」女乃女乃已經將水果娃愛憐地環在手臂里了。
「還是不行的，我不可以說！」水果娃仿佛下了天大的決心似地道，「女乃女乃，那些我要說的話我已經全部存在衣櫃里了。」
女乃女乃驚詫地看看水果娃，又看看東東菜。兩個孩子不是真的有什麼病，病糊涂了吧。女乃女乃的心越發地懸了起來。終于，她猶豫了半晌，疑惑地打開了衣櫃。
衣櫃里顯得略微有些兒凌亂，一條花格子枕巾很顯眼地架在中間。
「怎麼把枕巾也掛到衣櫃里了呀？」女乃女乃說著就伸手去以枕巾。
沒錯，那是自己的枕巾呵，可是昨晚上還睡在脖頸底下的枕巾怎麼會跑到衣櫃里來呢？水果娃也好生奇怪，她的兩片鮮紅的嘴唇現在開啟成一個小O字。
她走近去順手撫模了一下，道︰「沒有哇，我肯定我沒有做過什麼。」
一旁好像並不在意的的東東菜突然听到了情況一樣，詭秘地湊了過來，他佯裝著打量了一下衣櫃里的枕巾，道︰「真的，明明就是水果娃的枕巾嘛，咦，怎麼跑到衣櫃里來了。」
東東菜說著伸手在枕巾上摩挲了一下，又有了新發現︰「枕巾潮得很呢？枕巾好像它哭過了。」
水果娃驚異地瞪大了眼楮，定定地望著東東菜。東東菜想要干什麼呵，他在說什麼听不懂的話，枕巾怎麼會哭過呢？他分明就是在說自己哭過了。一下子昨晚上所有的酸楚都涌上了她的心頭，她的眼淚已經要涌出眼眶了。
女乃女乃把手伸過去在枕巾上模了模，回過頭來看著水果娃，眼楮里充滿了關切。
「水果娃，告訴女乃女乃，你哭了是嗎？你踫到了什麼難過的事，你告訴女乃女乃。」
水果娃「哇」地一聲撲到了女乃女乃懷里，抽咽起來。
女乃女乃摩挲著水果娃的頭發，一下一下地捋著，安慰她道︰「好孩子，你告訴女乃女乃，別怕，女乃女乃可以幫你。」
水果娃抬起頭，噙著眼淚望著女乃女乃，使勁地搖頭。
女乃女乃著急死了，追問道︰「水果娃，你要告訴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孩子，你說好了。」
水果娃指著那些衣服，抽咽道︰「女乃女乃，你問它們，你問它們。」
女乃女乃疑惑不解地看著水果娃，不放心地模了模水果娃的額頭。
「孩子，你沒有不舒服吧。」
水果娃使勁地搖頭。女乃女乃轉過頭來看著東東菜，她的臉色變得異常嚴肅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
東東菜好想水果娃哇哇哭著就不知所以地全說出來呵，可是竟然沒有哎。他于是向後退了一步，擺擺手道︰「女乃女乃，不行，我們不可以說。」
「怎麼不可以說？！說，誰敢拿你怎樣女乃女乃不會放過他。」
女乃女乃說這個話的時候，竟然好像要與人決斗的樣子。女乃女乃凶起來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呵，牙咬在下唇間了，眉頭蹙得緊緊的，眉毛還在跳呢。真的有點嚇人，爸爸肯定吃不消的。
東東菜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行，女乃女乃，我們有承諾的。大男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東東菜的這一句話倒把女乃女乃蹙緊的眉頭解開了，女乃女乃的慈祥的臉上綻開了菊花似的笑容。那是哭笑不得的笑容，女乃女乃拍了東東菜的腦袋一下道︰「傻孩子，你算什麼大男人，你連大男孩都不是！听話，快告訴女乃女乃，不然，女乃女乃非被你們兩個急死了。」
東東菜覺得心里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他吞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水果娃道︰「水果娃，你要作證，不是我不守承諾，是因為我們不可以把女乃女乃急死不是嗎？」
水果娃抬起一雙水汪汪的淚眼，認真地點點頭。可是，到了節骨眼兒上，東東菜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地道︰「還是不行，我還是要信守承諾。我昨天也把事情說給衣櫃听了，衣櫃里的衣服可以告訴女乃女乃的話，就跟我沒有關系了——水果娃，你要為我作證，真的與我沒有關系的噢。」
東東菜說著，躬身把頭探進衣櫃，在里面搗鼓了一陣。當然，他是很容易就找到他放在那里的那個黑家伙的。那是他預謀放在那里的可以錄音的隨聲听。這時候，他按下了開關，房間里立刻響起了磁帶播放的東東菜的聲音。
雖然有一點點兒變音，可是沒關系，女乃女乃完全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就是東東菜的略微喑啞的聲音也听得到。
「女乃女乃，爸爸媽媽今天大大地吵了一架，吵到要分裂的地步了。媽媽離開家出走了，她沒打算短時間回來，她可能下了決心不回來了。女乃女乃，你可不能看著他們這樣義氣用事不管，你要好好教育他們！你要想辦法讓爸爸認錯，把媽媽找回來。」
女乃女乃的臉色由青變紫，即而呈現出紫黑色，她怒不可遏啐道︰「該死的東博方，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還想瞞著，混帳東西！」
女乃女乃罵罵咧咧地已經沖出門外，到了電話機旁，撥通了東博方的手機。
「我是你媽！你現在回來——我不管你有什麼事，你現在馬上回來！」女乃女乃不分來由的聲音暴躁得像炸雷一樣，水果娃感覺戰戰兢兢的。
她小聲地對東東菜道︰「糟糕，女乃女乃這麼生氣，爸爸會不會挨罵呀！」
東東菜連忙性急地申明道︰「水果娃，你記住，你一定要給我做證，不是我說的，是衣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