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卉雖然夜夜被噩夢糾纏,身心疲憊,她依然照常工作,現在,她除了工作,就是照看琛琛。她幾乎每天都在為如何辦理琛琛的領養手續傷神。琛琛一天一天地長大,明年就要上學了,上學前,一定要離開孤兒院。她甚至勸黎盛杰快點結婚,把琛琛從孤兒院接出來。母親在家里也免得寂寞。黎盛杰的母親退休後,到深圳與小兒子一起生活。失去長子後,老人仿佛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頭發完全白了,背也馱了。每次見到母親,周雪卉都想哭,但每次都沒有哭,她不敢在老人面前流淚。
母親看到她就問︰「琛琛怎麼還不回家,每次見到我,他都纏著我要女乃女乃教她畫畫,其實我哪里會畫。不過是糊弄小孩子而已。真是的,現在的幼兒園怎麼教孩子那麼深奧的數學題,我都不會做。唉,老了,教了一輩子大學生,現在連五歲的孫子都不能教了。他爸爸從來沒上過幼兒園,上學後,成績在班上是最好的。唉!」
像所有的老人一樣,母親越來越嘮叨,嘮叨兒子不結婚,嘮叨兒子不注意身體,嘮叨兒子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擔心周雪卉每天那麼勞累,身體會吃不消的。她每天看報紙,經常發現周雪卉一天有幾篇稿子見報。她說不能這樣工作的,這是不要命,年輕時用命換錢,年老時就要用錢買命,就像她現在這樣。她嘮叨最多的還是琛琛,她說領養一個孩子怎麼就這樣難,被別人領走了,可怎麼辦。那孩子多可愛,就是我孫子。做心理醫生的兒子也不明白,母親怎麼會突然間從一個大學教授就變成了一個老太太。好像是哥哥出了意外,後來父親心髒病復發去世,母親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從此,兒子再也看不到母親的學者氣質了。
兒子說琛琛不會被別人領走的,因為他是您孫子,誰也不能領走的。
老人開始給孫子織毛衣,織了一件又一件,一件比一件大,最大的一件周雪卉都可以穿。周雪卉說媽你別織了,老人說你也不會織,萬一我哪天不在了,孩子就沒毛衣穿了。趁我還活著,就多織幾件。周雪卉轉過臉,無聲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