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荊老歪雖已近耳順之年,但卻看不出半點衰老的痕跡。他照常能騎最烈的馬,喝最烈的酒,滿足最難滿足的女人。昨天晚上,他還剛剛給一個十五歲的黃花閨女開了苞。想起荊大有那副窩囊相,他禁不住笑了。
這個膿包,當王八當了二十年,如今又要做他的岳丈了。荊老歪一出院門,便和拿著菜刀的荊大有狹路相逢。想起十三年前的那次捉奸,荊老歪笑著說︰「大有,看你氣勢洶洶的樣子,想干啥?」
「胎里壞,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論輩份荊蘭還叫你叔公。想不到你竟干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來,我荊大有跟你拚了!」
荊大有揮著菜刀,猛得撲了上來,這一回他可真豁出去了。
「憑你這個熊包也想在太歲爺頭上動土!」荊老歪一掀衣袍,一個穿心腳。
只听「噗通」一聲,荊大有倒退了十幾步,口吐鮮血,一頭栽在地上,當場昏迷過去。
「不自量力,我幾十年的功夫難道白練了嗎?」荊大有笑著說。
荊老歪對圍上來的村人揮了揮手,說︰「大有一時糊涂,冒犯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們把他抬回家去,找個大夫,費用算我的!」
「胎里壞,你會遭雷公劈的!」
荊大有在村人們地攙扶下,幽幽醒來。
「大有,我不想斬盡殺絕。如果你再敢做蠢事,信不信我殺你全家!」
「不信!我今天要殺你全家!」
一個高大英挺的年輕人,身穿黑色的衣袍,手握一把黑色的無鞘刀,緩緩走了過來。
「我今天,要把你的武功和你這個人一起廢掉!」這個黑衣少年身上散發出一股凜然的殺氣,讓荊老歪不寒而栗。他嗅覺到了危險的降臨,拔腿就竄。
這是一把什麼樣的刀。還沒看到如何出手的,漫天的血雨里,荊老歪的頭顱,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出老高、老遠。
「少莊主被殺了!快來人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荊家大院就像炸了鍋,一下子沸騰起來。
無數的家丁涌了出來,將黑衣少年團團圍住。
「就憑你們,還想攔住我的刀!」
黑衣人一聲冷笑,無鞘刀帶著風聲揮過,血雨飛揚,一條條胳膊飛上了半空。
這慘烈的場面,把圍觀的村人駭得四下鼠竄。
荊家大院靜了下來。
荊大有呆呆望著黑衣人,半晌才說︰「你是離兒嗎?」
黑衣人沒有回答,箭一般地竄進荊家大院。一個七旬老叟,拿著一桿長長的旱煙袋,站在院中,就像一桿槍。
「一刀風是你什麼人?」
「是我師父!」黑衣人答。
「你可知道我是誰?」老叟問。
「一刀風的師兄,獨釣寒江雪荊無期。二十多年前你讓你師弟變成了一個閹人,他不報仇是念在同門的情份。今天,我要新帳舊帳一起算!」
「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一刀風再生,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荊無期吸了一口煙,煙霧繚繞里身形猶同煙霧般飄了起來。
這是一把什麼樣的刀?風嘯刀至,荊無期的雙手竟月兌離了身子。
「一刀風的刀法沒有這麼快!」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荊離,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麼?」一個形同枯槁的婦女闖了進來。
「任何人都可以殺荊老歪,唯獨你不能,因為他是你親生父親哪!」
「杏芬,你胡說什麼?」荊大有急火火闖了進來。
「造孽啊!大有,其實我也恨不得殺了那個禽獸。可荊離確是他親生的,這事我瞞了你二十年,是不想激怒你,讓你闖禍,老天爺啊!我杏芬到底做錯了什麼,做姑娘時遭到這禽獸的侮辱,生下了這個孽種,咱家的荊蘭竟和我一樣的命苦——!」
「我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我是一個孽種!」荊離喃喃自語,用衣袍輕輕拭掉了刀上的血跡,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荊家大院——
荊大有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看到了懸梁自盡的婆娘和女兒,一下子瘋了。
「我兒子是孽種,我是禽獸!」這個老實巴交的莊戶人,溺死在河里時喊的這句話,就像一縷陰魂在荊家莊人的心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