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長歌錄 第一章 樓蘭公主(七)

作者 ︰ 蕭雲雨

成蘭陵見他被打得慘,心下不忍,正要出手教訓唐人少年一番,卻听一陣慈祥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小雲兒,又挨打了?」回頭一看,身後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名青衣長衫的儒雅老者。

她心中一驚,來人欺到自己身後三尺,竟毫無察覺。唐人少年們見對方長輩來到,當下放開蕭雲逃離散去。

那老者一臉笑容,往萎頓在地的禪西等人身上揉捏一陣,幾名少年當即不再叫痛,勉力站了起來。但他卻不理會躺在地上直喘粗氣的蕭雲,圍著成蘭陵轉了一圈,口中嘖嘖稱奇,伸手便往成蘭陵頭上模去。

成蘭陵羞怒交集,翻掌去切那老者手腕。那老者身影一動,閃到她身後,手掌按在她後腦上捏揉一陣,喃喃自語道︰「難得,難得啊!」

成蘭陵怒急,但那老者手掌傳來一陣溫和的力量,令她渾身無力,竟然無法反抗,只得破口罵道︰「死老頭,放開我。」

蕭雲喘息梢定,從地上爬起身來,壞笑著走過去拉開那老者,用「義正詞嚴」的口氣說道︰「阿儒爺爺,你這麼老了,想要姑娘該去醉紅樓找去,人家好好一個小姑娘,你怎麼能,哎喲……」,話沒說完,頭上已經被那老者狠狠敲了一記。那老者正是與他自小斗嘴成癮的師傅阿儒,聞言笑罵道︰「混賬,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分斤兩,還學人英雄救美?」

蕭雲嘿嘿笑道︰「我總沒有欺負她。」阿儒聞言一愣,不怒反笑道︰「是是是,我不妨礙你逞英雄,嘿嘿——,不過你老爹派人傳回書信來,要我們立即前去長安,這次再也由不得你了,哈哈哈。」說完又一臉惋惜的看了成蘭陵兩眼,才大笑著離去。

一旁的禪西等少年听見阿儒所言,圍住蕭雲問道︰「給撒,你真的要去唐人的長安城了麼?」蕭雲倔強的面上頓顯一絲傷感之色,嘆氣道︰「老爹一直想做唐人,也不知到底有什麼好?不過這次看來我是非去不可了,唉。」眾少年自小一起長大,聞言都感甚是難舍。

成蘭陵在旁听聞,竟有一絲異樣的心動,只覺自己和這背影甚為眼熟的外族少年同病相憐,不由自主生出親近之意,見眾少年傷感嘆氣,當下對蕭雲道︰「听說長安是全天下最大最好玩的大城,也許……也許在那里也是不錯的罷?」

蕭雲轉頭問道︰「你怎知道?」成蘭陵答道︰「只是听說的,……不過我也要去長安。」

蕭雲正要答話,忽然微風吹過,一抹暗香從成蘭陵身上撲鼻而至。那香味既獨特,又熟悉,令他恍然大悟,心兒猛的跳至喉嚨,驚笑道︰「原來是你……」,話一出口,便覺不妥,生怕被人知道自己偷藏紗巾的事來,連忙打住話頭。

成蘭陵疑惑問道︰「什麼?」蕭雲從未在一名少女面前如此心潮起伏過,卻又生怕被蟬西等人取笑,強壓激動的情緒,呵呵笑道︰「你是從沙漠中來的麼?哈哈,我們既然都不得不去那唐朝的長安城,到時自然算是西域同鄉的關系了。」

成蘭陵展顏淺笑道︰「你這同鄉的圈子怕也劃得太大了吧?」

蕭雲頓覺面前女子明艷俏麗,以往不屑一顧的「女人氣」竟突然從這少女身上變得甚為吸引自己。他雙目放光,憨笑道︰「呵呵,在沙洲城中你自然算是外鄉人。我叫成拿給撒,漢名叫蕭雲,你叫什麼?」

成蘭陵答道︰「我姓成,名蘭陵,自樓蘭來。還有個樓蘭名字叫作絲潔雅麗摩雅娜。」這樓蘭名字是樓蘭國王認她作干女兒時所取,意思是「最美麗的雪蓮花」。不過蕭雲此時哪管這名字的意思,一心只想與她交上朋友,邀約道︰「明日你還在這里嗎?我帶你到處玩玩。」成蘭陵也是少女心性,對蕭雲又生了好感,應道︰「明日我還不走,一大早我們在此相見,如何?」

二人定下約會,成蘭陵隨即離去。蕭雲辭別蟬西等人回到家中,卻見僕人們正在收拾包袱。他心掛與成蘭陵的約會,連忙找到阿儒,懇求道︰「阿儒爺爺,我還未與禪西他們好生道別呢,晚兩天動身如何?」

阿儒怪眼一翻,看著蕭雲滿臉的懇切神情,只管「嘿嘿」怪笑,卻不置可否。蕭雲見他這副神情,猜到是要和自己講條件了。

蕭雲五歲那年,所在這支羌族部落還在涼州一帶逐草游牧。有次偷去玩狗,被套狗的繩索掛住腳踝,將他一路拖到重傷昏倒在草原上的阿儒身旁,好在阿儒傷口的血腥味將狗兒引去停下舌忝詆,才未將他活活拖死。他父親尋來救回二人,將阿儒留在家中養傷,後來見阿儒談吐不凡,滿月復經綸,便想盡辦法將其留下,以教導蕭雲學習唐人禮儀和經典。

阿儒對自己的身世不願提及,蕭雲之父豪爽豁達,見他對蕭雲甚為喜愛,也不去探听他的來歷。

蕭雲從小性格野潑,不過心地忠厚,很投阿儒脾性,本欲將其窮一生精力所研之劍術相授,不料蕭雲卻認為這套劍法扭捏飄忽「女人氣」太重,堅決不願習劍,只想學些拳腳刀棍。

阿儒氣惱之下,索性什麼也不教,只是強迫蕭雲練一些吞拿吐氣的法門,暗自和這小孩較上了勁。每次若是蕭雲打架吃了虧,阿儒都旁敲側擊的劍。

但蕭雲年紀雖小,性子卻倔,總是不肯。一來一往便是七八年時間過去,蕭雲所習內功已有小成,每次打架受傷後恢復得也越來越快,反倒讓阿儒更拿他沒有辦法。

此時蕭雲已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阿儒日間見成蘭陵骨骼秉奇,正是非常適合練他這套劍法的上佳人選,若非對方是名外鄉少女,差點便要當場收徒。不過現下見蕭雲一副渴望之極的神色,心知這些年來同這小孩的較量,終于要以自己取勝而告終。思及此處,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歡喜,放聲大笑起來。

蕭雲心思爭斗,終是渴望再見成蘭陵的念頭佔了上風,當下把心一橫,說道︰「罷了,我曉得你要說什麼,我學你那套女人劍法便是。」

阿儒面上的笑意更盛,道︰「是認真的學,如何?」蕭雲邁出了第一步,第二步也就容易許多,當下想也不想,說道︰「好,認真的學。」阿儒見他答應得爽快,知他心下依舊對學劍抱有輕視之意,又道︰「來,我先教你幾招,若你能在明日天亮之前練得讓我滿意了,才能去見那小姑娘。」蕭雲的心思被他說破,面上頓時發熱,不過要他立即開始學那「女人劍法」,卻更是令他好一陣煩惱。

阿儒領他來到院中,說道︰「看好了。」言必手執一根樹枝,騰身起武。只見他身形飄逸,起落迅捷,不過舉手投足間總有一股濃濃的女子氣息。

蕭雲看得心頭別扭,但听阿儒輕喝一聲,接著「撲」的一聲輕響,手中樹枝疾刺而出,竟將對面碗口粗的槐樹刺得入肉三分。

蕭雲看得傻眼,阿儒見他驚異,心下頗為得意,笑著問道︰「怎樣,想學了罷?」

蕭雲大叫道︰「你故意為難,我怎能刺入樹身?」阿儒哈哈笑道︰「誰教你刺槐樹了?你只須把這幾招招式練得讓我滿意便成。我剛才是問你可知劍術的厲害了罷?」

蕭雲一臉仰慕,問道︰「用樹枝能刺入槐樹三分,若你用真劍呢?」阿儒答道︰「用劍則穿心而過。」蕭雲又問道︰「哦,那若是用長刀呢?」阿儒不疑有他,答道︰「用刀則一劈兩半。」蕭雲「哦」的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用刀這般厲害呀!」

阿儒听蕭雲趁口舌之利,微怒道︰「刀、劍各有所長。劍靈動詭奇,可化腐朽為神奇,變弱小為強大,使出來敵人無可抵擋;刀勝在聲勢驚人,簡單易學,練至化境自可令敵人肝膽俱喪。不過劍鋒兩面開刃,可化刀勢,而刀卻難為劍用。此謂劍為百兵之王也。你一介武盲,豈可胡亂下評語?好好的練劍吧,我怕你明日見不了那小姑娘……,嘿嘿,那小姑娘確實長的那個俊吶。哈哈哈……」。說完扔下一臉無奈的蕭雲,大笑著轉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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