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長歌錄 第九章 此約又還未定(一)

作者 ︰ 蕭雲雨

剛才還苦于自己燈枯油盡的他,此時卻全然忘記了身外傷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躲去巨岩下方。

那幾名吐蕃和尚連同伴的尸體也顧不上帶走,慌忙穿出冰道,跟在蕭雲和「雪蓮仙子」身後狂奔。

眾人猶如喪家之犬,跌跌撞撞沖向冰梯。蕭雲和「雪蓮仙子」身上帶傷,即便值此生死之間激發了神來之力,但速度終究比不上平時,不一刻便被身後眾吐蕃和尚趕上超過。

蕭雲看著那幾名剛才還和自己以命相拼的吐蕃和尚目不斜視的跑過身旁,沖向冰梯,心中莫名生出想笑卻笑不出來的怪異心思。喀吧和尚卻緊隨在他和「雪蓮仙子」二人身後,並不急于逃命。

眾人頭頂上方發出的巨響越來越大,天色驟然變得暗青,狂風自四面八方吹向一群逃命的凡人。

蕭雲也懶得去管喀吧和尚到底做何打算,人間的浴血廝殺比起這天威地怒來連根鴻毛也算不上,他和「雪蓮仙子」二人不由自主死死扣著對方與自己相牽的手掌,似乎唯有這樣才令二人稍感心安。

跑在最後的三人費盡力氣才到冰梯旁,就听一聲淒厲的慘叫穿透厚重的風雪傳進耳來,卻是一名跑在前頭的吐蕃和尚逃命心急,從濕滑異常的冰梯上直直滑墜進不知何時裂開的無底冰縫。余下眾人被這一幕嚇得心驚肉跳,頭上巨響聲越來越近,就連相互之間大聲喊叫也是不聞,但卻無人再敢以身試梯。此時見到三人跑來,個個俱是一副同病相憐的神情,焦急的盯著三人。

「雪蓮仙子」自從發覺自己被吐蕃和尚怪異的內力擊傷之後,一直強自運氣壓住傷勢,以免心智又失,但被蕭雲拉著這一陣拼命奔跑,氣息再次岔走,暈倒在蕭雲懷中。

蕭雲扶著暈倒的「雪蓮仙子」,腦中靈光閃動,想起「冰蠶絲」來,連忙探手伸進「雪蓮仙子」懷里掏模,果然被他找到銀光閃閃的一團絲繩。

吐蕃眾僧見到頓時一陣歡叫,人人躍躍欲試。蕭雲把眼一豎,快速掃視過一臉急切的眾人,最後將眼光停留在半張著嘴的喀吧和尚身上,將絲繩的一頭慎重地交到喀吧和尚手里,另一頭在自己手臂上緊緊纏上幾圈,抱著「雪蓮仙子」便往雪梯而下。

其余吐蕃和尚們大聲叫喊著,蕭雲看他們的嘴形,知道是用漢語在喊「滑落,滑落」,喀吧和尚大喝一聲,腳下分開三分半步,將「冰蠶絲」纏在腰間,穩穩的扎了個四平大馬。

蕭雲不敢遲疑,背貼冰梯上疾速滑落,快要落地時只覺手上一緊,差點將抱在懷中的「雪蓮仙子」月兌手拋出。他咬牙忍住大力猛扯之下的劇痛,僵硬的緊抱著昏迷的「雪蓮仙子」快速鑽進巨岩下方。

吐蕃和尚個個身上無傷,迅捷依繩而下,待到只剩下喀吧和尚時,鋪天崩來的雪潮已經到了岩頂,喀吧和尚情急之下飛身跳下,被下面接應的兩名同伴奮力接住。才一躲入巨岩之下,就見海潮一般的雪冰碎石隆隆滾來,源源不斷的填進那處巨大的冰隙之中。

眾人被震撼得屏氣忘吸,一臉敬畏之情瞧著自然界的憤怒,心中各自胡思亂想,均覺甚為幸運,若非巨岩旁裂開了一處巨大冰隙,這多得數不清的雪沫石土定會將眾人活活埋死在此地。

雪崩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左右,終于緩緩停了下來。霧氣漸漸散去,四望之下的世界,完全與雪崩之前變了模樣。

眾人直到此時方才將揪緊的心放松開來,彼此慶幸的相互打量,一番對視後,剛才死力拼殺的場面又被重新記起。

蕭雲感到吐蕃和尚們眼光有異,連忙一振手中長劍,護在自己和昏迷在自己懷抱中的「雪蓮仙子」身前。

這番雪山之巔的遭遇,令他心情已是幾起幾落,初時對自然之力無可抗拒的恐懼到此時竟已再也無所畏懼。不過他心下清楚,自己只剩行走逃命之力,面對五名毫發未傷的吐蕃高手,就連一絲勝面也沒有。

但他反而想要大笑,心想︰「原來一切竟是如此簡單,人說死便會死,誰能預料得到?」吐蕃和尚相互間心意相通,緩緩分成幾個方位搶佔進攻位置。

蕭雲淡然瞧著對手慢慢合圍上來,心中又想道︰「這女子一身劍法真是出神入化,又是如此世間少有的美色,就這樣死了當真可惜……,臨死都未見到她的面貌,似乎有些遺憾吧?」他此時想的不是渾身殺氣逼迫而來的對手,反而是好奇懷中佳人的容貌如何,伸手便欲撩開「雪蓮仙子」面上那早被鮮血凝結成塊的面巾,看看她到底美麗到何種地步,但旋又想到︰「她的風姿如此卓越,只怕是我平生僅見,那她為何隨時要帶一方面巾呢……?難道……難道其實她的面貌其丑無比麼?」

想到此節,欲撩開「雪蓮仙子」面巾的手不由縮了回去。吐蕃眾僧已結成陣勢將他二人圍在當中,他卻只顧想著懷中女子的模樣到底如何,最後幾經反復,終于下定決心,暗道︰「還是不要,她這樣絕世的風姿,定然模樣也是相得益彰,但……萬一……」他抬眼掃視眼露凶光的吐蕃眾僧,然後將目光停留在美目緊閉的「雪蓮仙子」蒙面之上,心下笑道︰「嘿嘿,我還是不冒險了,雖然我萬萬相信你定然是天下少有的美女!我們還是黃泉路上再相見吧。」

雪崩過後,天色逐漸明朗,淡淡若無的太陽高懸在山外山上,從空中俯瞰下去,幾名紅衣吐蕃和尚手執寒光閃閃的兵刃大喝著一齊攻向當中緊抱著「雪蓮仙子」仗劍昂立的蕭雲。

唯獨每見蕭雲便會窮凶極惡拿頭撞牆的喀吧和尚,卻神情復雜的站在一旁,張大著嘴,怔怔瞧著面前即將被如蟻捏死的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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