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穆月安靜的注視著她，看著她哭鬧，看她的力氣漸漸被耗光，看著她連胳膊都舉不起。她的臉上污濁不堪，淚水混著血水，讓她嬌美的容顏變得無比詭異。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頭，把她的身子扳過來，將她的頭藏在他懷中。
「我恨你，袁穆月我恨你們。」她在他里，全身無力，抽泣著依然還是掙扎。
是誰賜她，這一身的傷與痛。她疼的要死，卻不得不活著。幾次死里逃生，都是因為他。他為什麼要救她，為什麼不讓她干脆沉淪到底？他還有什麼企圖，什麼勾當，要靠她來實現。她好累，身心俱疲。
她不是他的工具，也不是他的玩具，她是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覺的人。她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她誰也不是……她甚至，不是他想報復的那個人。
在現世，就算那些歡場的觀眾輕薄她，至少也還會給她可以逃開的余地。但在這個瘋狂的異界，每個人都那麼絕決，不把她逼到絕路上，勢不罷休。她只是一個女子，手無寸鐵，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女子。她想回家，想找到小錦。這是她最卑微的一點念想，可都不能成真。
「恨吧，如果恨能讓你活下去，那就恨我吧。」袁穆月的下頜抵住了她的額頭。
這世界瘋了，他也瘋了。在報復與救贖之間，他們還在來回往復幾次？
他發現她消失不見，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又跑了。他只身深入樹林之中，甚至沒有想到如果她真的是被人相救出逃，那路上會不會布上陷阱。
直到他听到盈玉的呼救，直到他看見右侍將軍壓在她身上，對她的所作所為。他心中的憤怒才升到了頂點，他不是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嗎？看她受盡侮辱，誓不為人，這不是他計劃良久，只等著有朝一日終得實現的心願嘛？
他看見了那男人的動作，就像看到了當天的自己。自己和他有什麼區別？都是禽獸而已。
她只是一個楊柳清質的女子，卻因為那些骯髒的官場爭斗，而身陷其中。只因為她是邢繁花，他是袁穆月。就注定了他們要彼此傷害。
看著她哭，他竟也覺得疼。
有多久，他都沒覺得疼了。
劍刺了不疼，刀砍了不疼，流血了不疼，快死時，依然覺不出疼。他的心包裹在那層面具之下，早就忘了世上還有疼痛二字，只記得復仇。為了復仇，他放棄了做人應有的柔軟與溫情，拿他的所有，換了舉世無雙的劍，還有不寒而栗的狠。
他抱著她，胸口處被她的淚濡濕，溫熱一片。任她在他懷中掙扎，總是沒有放開手。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亦飄零，悲亦飄零。
無邊落葉之中，袁穆月仰起頭，枯葉似蝶，青天不可見。此刻就當他們不再是世仇死敵，彼此也不曾恨過對方，只是一對亂世的兒女，向身旁的人，要一縷暖，與些許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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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抱起她，向著林子更深處走去。她無心詢問要去哪里，哪里都好，只要不再此處停留。新死的右侍將軍，血還未冷，汩汩的從傷口里涌出。一雙不甘的眼，黑白混濁，直楞楞的盯著繁花。她雖不心虛，但依然有些膽戰。
走了片刻，樹林漸漸稀疏。再往前不遠，就看見豁然開朗的天空。誰也猜不到，這樣陰霾的密林之中，還藏著一灣月湖。湖面平泊如鏡，瀲灩的湖水倒映著湛藍的天。湖心長著一片紺青色的帝王蓮，花開無數，半邊妖嬈半邊殘。
繁花把頭無力的窩在袁穆月懷中，濃郁的血腥之氣讓她不敢呼吸。身上臉上都是***辣的灼疼，再美的景致她也無意欣賞。比起這些，她更想離開這個男人的懷抱，他散發出的熱度，還有噴僕在她香頸之上的呼吸，都讓她無比心慌，他或許能忘了那一晚的糾葛，但她不行。
她討厭自己如此的軟弱，竟然會依附在這個男人懷里，痛哭失聲。
「別怕，我不會再對你怎樣。」他可有讀心之術？還是她表現得太過明顯？她焦慮的神色，不自在的姿態，完全的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讓他有些淺淺的悔，如同隱在這湖面下的泥石般，深黯的，若無大風浪，就將永不見天日。
把她放在湖畔，袁穆月轉身走開。繁花用手試了試湖水，竟是合適的熱度。她看了看漸行漸遠的袁穆月，一步步向湖心走去。
湖面的平靜被打破，一波一波擴及成不可思議的圓。清澈的湖水，沒過她傷痕累累的月足，她縴巧的踝腳，她破爛的衣衫在湖水中輕輕飄動，萬千的長發像是水藻般蕩散開來。雙手合攏，掬了些湖水蓋在臉上，傷口被水泡開，讓原本的錐心的刺痛又加夾了些許癢意。
水中有白色的銀魚，成群結隊的圍繞在她身邊，像是和她嬉戲一般，在她的長發間游弋。繁花深吸一口氣，沉入水中。湖底有光，湖水極為清透，可以看得很遠，魚群時而聚擾，時而又分開。帝王蓮緗色粗壯的根睫，在一片碧綠的的背景里顯得格外突出。她抬起頭，陽光從湖面射入湖中，絲絲縷縷，變化無常。
她看著自己縴長的手指間原本沾染的不潔的赭色，如今都消失不見，又恢復了往常的白皙，讓她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她的歡樂，就是這麼卑微又淺顯，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讓她笑。
有小小的氣泡，從她的身體里溜出來，一路起起伏伏的升到湖面之上。
她想留在這里，哪兒也不想再去了。
濕熱的湖水，洗滌了她的身體，也平撫了她的靈魂。人的生命力有多倔強，就算遭受再大的打擊與挫折，只要給些陽光，雨露，明朝還是會開出鮮艷的花兒來。
（本文費腦……先兩更，十點，十五點。遇各種圖推時另說……我打算今天不睡了，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