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搖搖頭，踉蹌的轉過身。
「我本就沒想要上天堂。」
天堂，是為好人準備的，讓悅意去吧。她不配。
我未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借口，不過是怕人秋後算帳而已。悅意死了，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就是死在她手里，死在她的一念之差。若不是自己，她絕不會走到這一步。
站在棲鳳樓樓口，有人抬著悅意的尸身出來。前幾天，還偎在駿王爺懷里，嬌笑著討酒喝的女子，她就這麼死了。
她還未僵，眉眼還似生時，秀美媚人。
無聲地躺在一扇破舊的門板上，一身石榴紅的長裙，在地上迤邐而行。似錦看著那個美麗的女子，死後平靜的面容，竟是一動也不能動。
她覺得不能喘氣，像是中了誰的蠱，像是被人卡住了脖頸。悅意半睜半闔的眼簾，無聲的控訴著她的罪行。
是她害死的她！
「別看。」葉尉遲在她身後，用手撫住她的眼楮。悅意的臉自她眼前消失不見，她在黑暗之中又恢復了呼吸。
為了今天他這個動作，日後，無論他怎樣傷她，她都可以原諒他一次。
把她溫柔的摟入懷中，葉尉遲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他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他以為她是個小小的女孩，有最天真的心思，和甜美的笑容。
帶她回房，將她置于膝上。就像第一天相見那樣，他心疼的說。「怎麼跑得這麼急？叫你都不回頭？」
她的腳掌被不知什麼東西，劃破了，汩汩鮮紅，涌了出來。
「我想去送送她，大家，畢竟相識一場。」她已無回頭之路，只覺得自己丑惡，卻又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難得你心思純良，還替她難過。」他揚起手，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意，等觸及肌膚才發現，她的臉是干的。
似錦搖頭，拼命的搖頭。「我不是……我不是……」她極力否認，可用了所有力量，卻只能說出半句話。
「傻丫頭，別害怕。我陪著你。」他未看穿她的偽裝。不僅僅只有他看不出，日子久了，恐怕連她自己也要看不出。
「你能陪我多久？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等你膩了，等我老了，你還能陪著我嘛？「她尚且還稚女敕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無比滄桑的表情。
葉尉遲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他在棲鳳樓里挨到日暮時才走，臨走時，特意去找了趟夜老板，兩人在房中嘀嘀咕咕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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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夜老板就趕到她房中，似錦心不在焉倚在美人榻上，看裊裊青煙漫出香獸口，听不清夜老板的話，只看見她一張腥紅的嘴，上下翻飛的講個不停。
「我說女兒，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沒想到悅意性子這麼烈……」夜老板嘆口氣，到嘴的熟鴨子，竟是飛跑了。但幸好她手里，還有似錦這棵元寶樹。
「夜老板來，就是找我說這事？」她淡淡的問。關于那個死去女子的事情，她今天已經听得太多，不想再多听一句。
「你看我，一說起來就沒邊，我是來給你道喜的。」
「哦？喜從何來？」
「葉公子說了，他最近有些事要忙，可能不能常來棲鳳樓，讓你給他，留半張床。」夜老板一臉曖昧，心中算計著葉尉遲許給她的大批銀票，未看出她眼底的冷漠。
留半張床，給他？白底紅霞，真真假假，她曾有一刻想把所有的這些，都告知葉尉遲。她不是她，不是他心里想的那個她。她不完整，支離破碎，稜角鋒利。稍不在意，不要割破了肌膚，若是再狠些，便是取人性命。
誰來結果她？否則，總有一天，她自己也會，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所住的那只野獸。
「他想包下你，從此之後，你只要專心等他來，侍候他就好。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不知道這是不是葉尉遲的原話，听著像。侍侯他，等他來？對別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對她來說也是一樣，不用再理會其他看目光就覺得惡心的客人，只和他好，這有什麼不願意的。
「這件事，我听夜老板您的。」她嬌羞的用帕子掩住臉，掩住她無所謂之冷漠的雙眼。
似錦站在窗前想事想得太入神，一雙眼楮，只盯著棲鳳樓下螻蟻般漫步而行的路人，就連有人推門進來都沒有听到。
許久未見的男人，無聲的站在她身後，看著她身著乳白色的長袍，青發撥散，嬌小削瘦的背影讓人忍不住憐惜，全身都未著任何金玉珠寶，不似人間青樓女子，倒像是仙姑神靈。
「听說，你在找我。」站了許久，她仍是一動未動，周康忍不住開口。
轉身坐在楠木小凳上，她抬手替他倒了杯茶。「我不找你，你就不來見我。你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
她的眼神太亮，照得他心中那些許的反抗無處遁逃，全部死在陣前。
之所以躲著她，就是怕一朝和她相對，自己就會輸了所有的立場。不見她，才能假裝生命里沒有她，才會不被她所迷惑，控制。
「周康，我知道你還在怪我，那天除去黑牙他們幾個。可你知道，他們曾經對我做過什麼？」她並未和周康仔細的說過這件事，原先是怕知道的人太多，事沒成，先把消息泄露出去。
如今人除了，再和他說，也沒什麼顧及，與其讓他從自己的只言片語里瞎猜，還不如直接告訴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