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難道自己無意中又說錯了什麼話?不多思,多思無益,讓她下去,她就下去,回去正好睡覺。
似錦溫順的低了頭,從席間退下。快走到出門口的時候,突然听清昀說道。「再過幾天,就是雲棠的生日,我會請他來家中付宴,到時你就隨他進宮去吧。」
「好,但憑二皇子安排。」
出了門去,月光散落一地,她走在開花的枝葉下,身影婆娑。幾天後是吧?那她可要好好準備準備了,這會是一場,讓他和她,都永生難忘的重逢。
隨後幾天,唐少卿日日都來,教她禮儀,也教她琴技,十三弦的箏琴,在唐少卿皙長的手指之下,聲如天籟,但換了似錦的小手,就只能用彈棉花來形容。
「或許我天生就不是學琴的料。」她練得手指又疼又腫,終于是忍不下去。
唐少卿笑道,「有誰天生是?不都是後來學的,姑娘冰雪聰明,所以不肯下功死練,這是人知常情。」但凡有幾分智慧的人,都喜歡走捷徑。她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她的作法,他不能苟同。
「但是,二皇子即是把你交給我了。我就要替他負責,把你練得面面俱到,到時若是出了差子,姑娘擔不起這個罪,唐某也擔不起。」
似錦听了他的話,輕斥一聲。「我倒不覺得面面俱到有什麼好處,就像唐公子這般,倒是面面俱道了,可惜卻沒有一樣精通。」她不喜歡他拿清昀來壓她,除了她自己,誰也別想再強迫她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把手鎮在冰水里,看著紅腫消退。她明顯的感覺到了來自身後唐少卿蘊怒的情緒。
「唐某也是為了姑娘著想,姑娘若執意不肯練,那唐某也不強求。姑娘好自為之。」
真沒想到,這個男人有這麼大的氣性,一言不和,說走就走了。原以為是個軟柿子呢,真是沒趣。似錦一人坐在花園子里,看著不遠處的琴瑟想著入神。
她就這麼沒有預兆的離開了棲鳳樓,離開了鳳棲城,不知道夜媽媽會不會找葉尉遲拼命,可惜了春兒,跟了她沒幾天,又不知會落在哪個姑娘手里遭殃。還有含煙,風風光光的出嫁,一定羨煞旁人,她真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些人的臉色。
想得笑了起來,她的記憶,好像一座藏書館。有些寫著喜悅的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而傷痛則被埋在地下十層。人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吧。否則那些亡靈與哀思,她要如何安放?
楞了一會兒,清昀派人來喚她過去。
書房側案上擺了一盅茶,客人才剛離去,水還未冷,升起了裊裊蒸氣。
「你不想練琴?」清昀手中捧著一本典籍,若無其事的問著她。
哎喲,糟糕,有人背後打小報告,真是齷齪。既然唐少卿已經來過,再抵賴也是沒用的了。她老老實實的答道,「嗯,不想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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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便不罰你。」放下書,清昀的目光落在似錦身上。
「因為……回憶。」她走近兩步,「若是讓二皇子選,二皇子會挑回憶里那個青蔥的曾經呢,還是會挑這個十八般兵器樣樣皆通的現在?」
「唐公子教我的,都是討三皇子歡心的事情。只不過,有些事要順其自然了才好,太過急功近利,反而容易引人懷疑。我原本只是衛家的一個丫鬟,這麼短的時間內,突然變得比小姐們還要尊貴細致,就算三皇子不對我起疑,我也不敢保證他會喜歡這麼八面玲瓏的我。」
唐少卿做了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雖然是她要求他教的,但她也沒保證自己會全學。
誰說回憶是沒有力量的?只要是沒有比她更好的人出現,她就有自信,永遠做三皇子雲棠心頭的那一抹朱砂。沒有料到唐少卿這樣的小人會給她擺這一局,沒辦法,只好冒險說些煽情的話,若是讓她準備準備,肯定會解釋得更合理。
清昀輕揉了揉額頭,對她招招手。「你過來。」
看樣子是躲過一劫,似錦湊近了,卻被他出其不意的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勁極大,像是要活活的撅斷她的腕子一般,似錦吃疼,輕呼出聲。
「今天不罰你,不是因為你這些屁話有理,而是因為你聰明。以後唐少卿讓你練什麼,你就老老實實的練什麼。誰說練會了琴就要立刻彈給三皇子看了?技不壓身,總有用得上的時候。你不是笨人,別再給我抖這些小機靈,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他聲音不高,但這句話里的每個字,都是威脅。
「知道了……」她咬著牙,輕聲答道。清昀手一松,她立刻奪回了自己的腕子。白細的腕子上,留下了幾條紅腫的勒印。
不怪他弄傷她,是她自己大意了。唐少卿跟他多少年,她才認識他幾天?怎麼能在關公門前耍大刀?是她造次了,錯把這里當成另一個棲鳳樓。
這里絕不是棲鳳樓,在棲鳳樓里姑娘們打打架,吵吵嘴,是最正常不過的小事。但在這里,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造成無法預測的未來。她要小心的把自己擺在最謙卑的位置之上,直到有一天,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回到園子里,重又開始練琴,一絲不苟,連喝杯茶水的功夫都不留。從晌午一直練到烏金西沉,兩只手疼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手指尖被磨出血泡,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清昀與她同席,看著她手中的筷子屢屢落地,只做無視,自己大吃大嚼,仿佛極開心似的。
似錦也當沒事,掉到最後,干脆不撿了不吃了。少一兩頓飯也不要緊,等到見雲棠的時候,還可以顯得清瘦可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