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內心急切地盼望著,盼望著放河燈趕快開始,盼望著乾能快點來到我的身邊。
終于,我看到湖面上有了動靜,乾命令一幫小太監拿著鎬開始破冰,一大群小太監在太監總管按天海的帶領之下,站在已經結了厚實的堅冰的湖面上,開鑿著,人多力量大,沒多會就開鑿出了一個五尺見方的水面。
安天海沿著這個水池子走了一圈,估模著差不多夠了,這才帶領著這幫小太監離開了冰面。
「放河燈了。」安天海沙啞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
我翹首以待,今晚最絢麗的時光來到了。
只見眾多穿著同樣顏色宮裝的宮女雙手捧著托盤,托盤上放置著用彩紙扎成的各式花燈,一溜長龍,魚貫而出。
她們走到這個新開鑿出的水池邊,將一盞盞花燈點上蠟燭,輕輕地放入水中。
「滅燈!」傳來安天海的聲音。
剎時間,湖邊的掌燈全都一起滅掉了。
黑沉沉的夜空下,唯有湖面上的花燈閃著光芒,或紅,或紫,或黃,或藍,五光十色,將整個御花園的這一方小小的水池點綴得分外美麗。
點點燭光,將每一盞花燈的倒影映襯在水中,如同穿著五彩衣裙的少女在水中舞蹈,就連倒映在水中的星光也在此刻為之傾倒。
我俯身凝望著水中的燈影,人影,月影,歲月悠悠,波光明滅,泡沫聚散,是否唯有真情長久?望著這一湖花燈,感慨良多,不禁念起采薇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乾,我的乾,你可還記得有一個雨萱嗎?可還記得你曾經深愛過的萱兒嗎?我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對著這美麗的河燈虔誠地禱告著︰「老天爺,保佑我的孩兒平安,保佑皇上龍體吉祥,萬事如意……」
「咳……咳……」背後傳來兩聲咳嗽聲。
乾,是乾的聲音。
我轉過身去,目光與他的目光交匯,這一剎那,我們彼此都定住了,只是這麼看著看著……
良久,乾終于走了過來,雙手擁住了我的肩,輕輕地問道︰「萱兒,還好嗎?你還好嗎?朕的皇兒還好嗎?」
我的淚水,不爭氣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乾從他的袖口中掏出一方淡藍色的手帕,輕輕地為我擦去臉上的淚痕,溫柔地看著我。
「皇上,真的是你嗎?臣妾不是在做夢吧?」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曾經在夢里千百次地出現過的場景一旦真實地展現在眼前的時候,我竟然懷疑它的真實性了。
「是真的,當然是真的,朕來了,朕就在
你的身邊,不信,你用手指掐朕一下。」
乾說著,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我怎麼忍心去掐他呢?頭一低,嬌嗔地說︰「皇上,臣妾信了還不成。」
乾一把擁住了我,我靠在乾寬厚的胸膛上,說道︰「皇上,您誤會臣妾了,臣妾入宮沒有什麼企圖,臣妾是,是真心愛著皇上的。」雖然前半句是謊言,但是後半句,絕對是真話,我可以向蒼天發誓,我是真的愛著他的。
「朕知道,朕已經知道了,這段日子以來,如玉都跟朕說了,朕也想明白了,都是朕一時心急,誤會萱兒了,讓萱兒受苦了,萱兒,都是朕不好,是朕不好啊!」
「皇上,只要您不記恨臣妾,知道臣妾的一片真心,臣妾就很滿足了。」
「萱兒,朕對不住你,不過,朕一定會補償你的,朕要為你和你月復中的皇兒建造一座大大的‘萱陽宮’,我們三個人今生今世永遠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我使勁地點著頭,伴著點點河燈的燭光,乾緊緊地摟著我,寬闊的胸膛讓我感覺到這就是我的全部,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可是又有誰能夠預測未來之事呢?乾今夜許下的為我建造宮殿的諾言還沒有來得及實現,一場災難便突然降臨了,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忽然有雪在輕若淡無地飄落下來,落在乾和我的臉上。
「冷嗎?萱兒?」乾柔聲問道。
「靠在皇上的懷里,很溫暖。」
乾擁緊了我,偎依著往我的東雲殿走去。
此刻,一場瑞雪也正降落在茫茫的草原上,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好一派俏麗的北國風光。
一片素白之中,突現一抹嫣紅,一個身穿紅色棉衣棉褲的女子正手持羊鞭,趕著一群羊回來,一張白皙的臉被凍得通紅,還不時地將拿著羊鞭的手,放到嘴唇邊呵著熱氣。
斯琴早已經在蒙古包外等候著了,終于看到了她所等待的人平安歸來了,緊跑幾步迎上前去︰「王妃,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怎麼樣?今日第一次去牧羊,還行嗎?」
「還行,就是到處都是積雪,找不到一塊草地,去到很遠的牧場,才總算是讓羊兒吃了點草。」平兒平淡地說。
原來,這個放牧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也先真的王妃平兒。
「也真是難為王妃了,王妃,快到帳篷里來暖和暖和吧,外面實在是太冷了。」斯琴攙扶著平兒進入了大帳。
這個大帳,與過去作為平兒的新房的那個蒙古包簡直是無法相比,說是個帳篷,可是是實是非常地簡陋,帳篷內只有一張三條腿的舊桌子,缺失的那條腿,斯琴用幾塊石頭墊著,好歹也還能湊合著放些物件,帳篷內也沒有床,只是在一個角落的地上放置了一小塊羊毛氈子,權且抵擋從地上透出來的寒氣。
好在悉心照顧平兒的斯琴已經在帳篷內生起了火,不時地往火堆里添加著柴火,才是得這個冰冷的大帳有了些許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