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不愉快恍惚漸漸散去,胤蕤開始注意周圍。他正站在島上最高的岩石上,卻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這兒來的。他第一次注意到今天早上天氣好極了。自從他遇上那顆紅寶石,所有瘋狂開始的那天,真正的笑容從沒在他古銅色的臉上出現過。
他從高的岩石上走下來。
陽光照在茂密的樹林里,從葉子的縫隙里灑下耀眼的光芒,把正穿行于樹蔭下的胤蕤照得簡潔活潑。頭頂的天空呈現出洗練的湛藍,不摻一絲雜質,偶爾飄過幾團厚雲點綴其中。
胤蕤被知雨帶到這個荒島上已經三個月了。過去的記憶在胤蕤腦海中延伸成一片無情荒蕪的廢墟——一片噩夢般的荒原,永遠沒有寧靜、休憩,永遠受著痛苦的折磨。他腦海中幽靈般的聲音和記憶給他的壓力與日俱增,他的理智已經不堪重負。他竭力不去想知風曾經對他靈魂殘酷地控制,但是事與願違。相反,記憶只是倒回開頭、重新播放而已,就像一盤設定為反復播放的影片一樣,除非碟機壞了或者有人關掉了碟機,否則會無休止地放映下去——
在他見心上人惠荏最後一面那天,不知道知風對他施展了什麼妖術,不僅奪去了他的生命,只讓他的幽靈在人間穿行,而且生前的一點善心和忍耐力都被知風剝奪了。凡是生前他所討厭的人,他都會失去理智地殺掉。他殺掉尺蒲就是一個例子。雖然尺蒲曾不讓他娶他女兒惠荏,但也不至于要殺掉他,但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去掐死了他。為了滿足知風空虛的心靈,胤蕤到處散布那顆紅寶石的存在,讓人類互相殘殺,美德受到玷污,死亡變得更加恐懼。然後講給知風滿足殘忍的快感。
胤蕤認為知風肯定已經神經錯亂,多次想反抗,但她的法力太大,總無能為力。只能無奈地受控于她。
知風的喪心病狂,簡直要讓他瘋掉了。她先是在暗中給路刺施展法力,讓她殺死了他心愛的人惠荏,讓她得到紅寶石。當她知道路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時候,她讓路刺肚里孩子,變成吸血鬼樣的怪物,活活地把路刺折磨死。路刺到死也不會知道,孩子會是他的,他曾用寶石讓自己隱身佔有了她。她是一個漂亮的丫鬟,他被她的美色引誘,所以才犯下了婬行。還有……他要繼續往下想時,知雨來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長大,把她肚皮撐得滾圓。奇怪的是,知雨懷孩子才三個月,肚子卻比懷了十個月的孕婦的肚子還大。
知雨走到胤蕤身旁,停下來。然後伸伸腰,雙手放在臀部扭動身子。
「胤蕤,陪我走走!」知雨友善地說,這讓胤蕤認為知雨沒有知風那麼讓人生厭。
胤蕤陪著知雨,穿過一片廢墟,行程緩慢。大多倒地的樹木已經很老——幾乎都已經腐成泥土——但它們雜亂的狀況還是造成了足夠多的路障。
說知雨的眼楮熊熊燃燒並不僅僅是比喻,他的眼楮事實上看起來就像兩簇火焰。但胤蕤還是壯著膽子重復他的疑問︰「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個荒島上來?每天都住在一個洞穴中,洞穴空曠、寂靜、死氣沉沉;這讓我每天都昏昏沉沉的,感覺寒氣刺骨。我們不可以換個環境居住嗎?」
說完,胤蕤下意識地拉了拉衣襟,一瞥眼,知雨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他身材高大,穿著黑色的長布衫,臉部輪廓分明,英姿勃發,眉宇間透露出果敢與堅毅。他一邊走近知雨,一邊說︰「我叫末司,是吸血鬼的祖先」
「既然你是吸血鬼,為什麼會到這有光明的地方來?」知雨問。
「孩子,你說對了,我是不能到這光明的地方來。自幾個世紀以來——自從第一個吸血鬼誕生以來,所有的吸血鬼便恪守著一個禁忌︰絕不能在公共場合暴露自己的身份,任何吸血鬼只能終生生活在黑暗中,與孤獨為伴。昨晚,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這個小島上有個特殊的孕婦懷了一個孩子,孩子將是千年難遇的吸血鬼,他將沖破黑暗,融入人間,甚至會統治人類。這樣會破壞吸血鬼的禁忌,簡直就是對所有吸血鬼的的蔑視、侮辱和侵犯。」不速之客瞥了一眼知雨的隆起的肚子說,「這個可怕的吸血鬼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今天我來,就是要把這個還沒出生的孩子毀掉,免得他一出生就要去侮辱吸血鬼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