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花漾半蹲半跪著,將水晶珠子一顆一顆的撿了起來。她口中喃喃自語的,只有一句話。「求求你,讓他活著,讓他好起來,求求你們……」
月上中天,神殿之中一片寧靜。只有蘇花漾一人在殿院之中,仔細尋覓。
一雙黑底金絲線的雲靴出現在她眼前,她抬起頭,風神俊朗的男子,一襲難得的黑裳,將他隱在夜色之中。
「花漾……」他看著她,她臉上還有淚痕,粉妝都已悉數卸去,又是一副清湯掛面的簡單模樣。只是她眼中的情愫,卻不簡單。
五百一十二,她抬頭看了一眼他,隨即又低下去,繼續自己的工作。「夜暮啊,你怎麼過來了。」
夜暮……她以往都是叫他小白的,如今,卻叫他夜暮。夜暮屈身蹲在蘇花漾身旁,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蘇花漾驚慌的躲開。
手上的水晶珠子,一顆一顆,又重新掉落在她身畔。
「花漾,好晚了,我帶你回宮,好不好?」他心疼的看著她小小的身影蜷縮在黑夜之中,執著于那些珠子,就不理會其他事,其他人。
蘇花漾搖搖頭,這種時候,她怎麼可能離開這里?
「我不能走,夜暮,夜梟可能會死……我不能走……」用力擦去從眼角滑落的淚水,她還有事要做,沒功夫哭哭啼啼的,眼淚會讓眼楮難受,會看不清那些小珠子,她可不想錯過它們其中的任何一顆。
一千顆水晶,換一個心願,她只有一個心願,好像她這一輩子,就只有這一個心願,她不能放棄它,冬雷震震夏雨雪,她也不能放開它。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二哥怎麼會死?蘇漾,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來,和我回去,乖。」夜暮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卻被她再一次閃開。
「我不,不管他有事沒事,我都要留下,夜暮,我不會和你走的,你要走,就自己走吧。」
這是她頭一回,如此倔強的拒絕了他。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
她只有在听到夜梟親口和她說,他沒事了,她才會信。別的,其他什麼人,說什麼,也不能動搖她。
夜暮站起身,眼神中有一點凋零,夜露深重,他解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她身上。
她不再和他說話,繼續專心于自己的事,就在他離去的時候,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九百九十九顆。」不知為什麼,這些珠子,不管她怎麼數,到最後,都只有九百九十九顆。她已經反復的把它們數了不知多少遍,把這個院落不知翻找了多少次,邊邊角角,她都找過了,卻只有這九百九十九顆。
眼見著天色大亮,可她就是湊不齊一千顆珠子,蘇花漾心急如焚,這是她唯一能為夜梟做的,但自己卻這麼沒用,連這麼點事也做不好。
急到幾乎要去撓牆,卻看見夜婉和耶律歸從殿中出來,她用裙子兜起珠子,向他們跑去。
「婉兒,夜梟怎麼樣?他有沒有事?」從這兩人鎮定的神色中,多少可以看出,夜梟應是沒有死掉。
夜婉沒有答她,而是指了指那些水晶,「有沒有數齊全?」
蘇花漾搖搖頭,手指絞緊裙角。「只有九百九十九顆……我所有地方都找過了,可是……」
夜婉笑而不語,伸手從蘇花漾的發間取下一顆亮晶晶的小珠子,放在她的裙擺之中。「一千顆。你忘記自己了。我二哥沒事,睡了一晚上,現在應該醒了,你若是去看他,順著大殿旁邊的回廊,往前數,第二間屋子……哎,蘇花漾,珠子留下。」
看她匆匆忙忙的跑到殿後,夜婉將裝著一千顆水晶的香囊塞到耶律歸手中。「這是給大神官的診金,你要不要數一數?」
耶律歸把袋子放進自己衣襟之中。「多謝公主,皇妃已經替在下都數過了,在下企有不信之理,只不過,這又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院中那棵橫躺在地上的菩提樹,若他沒猜錯,這位公主,必然和這件事有關。
夜婉拍拍手,早晨初升的太陽,金光萬丈,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這棵樹嘛?活得年頭也夠久了,我嫌它太礙眼了,就替你收拾了,你不用謝我。」
謝她?!這棵樹活了有兩千多年了,沒有狼宮時就有它!如今她一句礙眼,就給砍了,他瘋了才會謝她!!
若是別人,只怕耶律歸現在早就白眼一翻,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說。只不過,這個女人,于情于理,他都動不得她。
「那這一千顆水晶?」看蘇花漾的樣子,兩眼全是紅絲,只怕是一夜未睡,只為數這些珠子。
「千晶一願。」夜婉想了想,「我怕她嫌得沒事,就要跑去吵我二哥靜養,就騙她說,我二哥傷重的快死了,唯有千晶許一願,才能救他的命。沒想到她居然信了,果然乖乖的留在這里數珠子。怎麼樣?本宮聰明麼?」
耶律歸頜首pmp道,「公主冰雪聰明,這樣的法子,下官就想不出。只不過……」
「公主除了不想讓皇妃去叨擾二皇子休息,只怕還有別的意圖吧?」
這只烏龜,看起來木呆呆的,實際卻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