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啊,看她什麼,看她出洋相嘛?哼,怕他不成?!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騎驢看唱本,我們走著瞧!
蘇花漾清了清嗓子,把眾人的視線都引過來。「這回中秋家宴,請了耶律大神官過來,是我的意思。我傷了的這些日子,著實讓大家擔心了,蘇花漾自人間而來,原本在狼國無親無故,皆是因為有了大家,我才算是有了家人。」
她說著,看向夜梟,夜梟也凝望著她,眼里無限溫暖。這是她一直想說卻一直沒機會說的話,不為別的人,只為自己。
「八月十五,月圓人圓,耶律大神官在這宮中,也是孤單一個人,我想著,人多熱鬧,就把他請過來了。反正咱家飯多,大神官就算是再能吃,也不會吃窮我們的。」听她的這一句,大家都笑起來。
「再者說,待會向月神娘娘禱告祈福的時候,還要請大神官多費心。」于公于私,耶律歸都應該在。其實要是桌上沒有夜婉,誰都不會特意把他在場這事拎出來當個事兒說,可誰讓夜婉也在呢。
夜婉听了蘇花漾的話,也不再講什麼,只是很孩子氣的把椅子向蘇花漾這邊湊了湊,離得耶律歸更遠了些。耶律歸見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心中酸楚,可見一斑。
這位老兄,讓他勸夜婉喝,他怎麼自己先喝起來了。黑線。
蘇花漾回踢了踢夜梟,這事兒他要是真的一點也不幫忙,就太不仗義了。雖然沒有勝算,但國家需要你,你就得獻身。買賣不成,仁義得在。夜梟挨了踢,倒也識相,立刻舉杯朝向夜婉。
「婉兒,二哥敬你,這次若不是你出力把陳郎中找回來,花漾也不會好得這麼快。」
「對呀,婉兒,我也敬你,這次辛苦你了。」
夜婉原不想喝,見夜梟和蘇花漾這麼熱情,也沒辦法,只好連干三杯。
「公主,在下也想敬你……」
耶律歸已經有些醉了,其實這幾天,他就一直沒清醒過。天天睜開眼就是喝酒,拿桂花釀當水喝,等喝醉了,就隨便睡去,睡醒了再喝。
也就是半仙之體比較強健,隨便換成個普通人,只怕早就精酒中毒直接掛掉了。
夜婉放下杯子,冷眼看他。「你憑什麼敬我?」
「我……」耶律歸結舌,無奈的苦笑著。「就憑我與公主相識幾年的交情吧,這些年,一直沒和公主喝過酒,公主就算是賞個臉給在下。」
「我若是不願意賞這個臉呢?」夜婉答道,態度冷漠。
蘇花漾在一旁,瞪著小眼兒,警惕地看著這兩人,酒壯忪人膽,怕這回不用她出面了,耶律歸要自己單挑夜婉。
「若公主執意不肯,那在下……也不便勉強……只不過,在下從未求過公主任何賞賜,若是公主肯賞這個臉給在下,那以後……在下都……我都……」他的心吶,玻璃一樣碎了滿滿一地,還要被人毫不留情的踩在腳底下。
「都怎樣?」黑心的閨女,不依不撓。
「都……不在糾纏公主!!」耶律歸手里緊緊的攥住杯子,骨節泛白,說出這句話,不知下了多大的狠心。
愛一個人,愛得如此廉價又卑微,面對她給的各種殘忍,鐵石心腸,他軟的也試了,硬的也試了,要都不能成功,那還是算了吧,哪個子說過的,愛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從此以後,蕭郎陌路,只當這些年的心思,都是自己的一場夢罷了。
遙想初次相見,那個扶著母親棺槨,在一片慟哭聲中,兀自仰望天空的素縞少女,她如今已經長大了。耶律歸問帶他入宮的老神官,那女子是誰,他告訴他,這是狼國最高貴的少女。她單字一個婉。
婉,順也。
她是那麼美,卻又是那麼冷,與她的名字毫不相關。他記得那場法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哭,只是當靈柩抬入皇陵之時,她卻死死的抓住棺木,不肯撒手。那麼多人,圍在她身邊,求她,勸她,烏丫丫跪了一地,她都毫不動容。先皇大怒,最後只能派人去拉她的手。
他看見她的指甲,斷裂在地,似春花落紅,灑了一地血滴子。
就是這個倔強地少女,她流血,不流淚。也就是這個少女,她緊抿著雙唇,抵死不肯放開的模樣,永遠的烙在他的腦海之中。
婉公主,夜婉,婉兒……
每當她暗允他稱呼的改變,他都覺得開心,這些年,他努力修練,終于成為一名合格的神官,他盡心竭力做好每件事,只為了她的一展顏。他知道她不愛笑,但他更知道,她笑起來有多好看。
她送他那只風箏的時候,他激動壞了,他以為,那是她的心意,雖然那風箏怪模怪樣的,不大好看,但他卻愛不釋手。
他向二皇子求婚,二皇子雖然給他提了極苛刻的要求,但也沒有駁斥他不是嘛?他以為萬事俱備了,可誰想到,他卻忘了問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他忘了問那個,他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她到底愛不愛他。
她愛不愛他?或者,她有沒有正眼看過他。
「對本宮來說,世上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有用的,一種是沒用的。耶律歸,你覺得自己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