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小了,真沒人當回事,連府門都不讓我出。氣得我快吐血,也難得听到宮里的一些信息,天氣轉寒,漫天的雪花向大地俯視而來。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打著看望福淑的旗號,出了門。
長安將我送到貝勒府,福淑听說我來了,在房門口仰脖子探望著。我踩著積雪,笑逐顏開地上前抱著她道︰「姐姐,又見到你了,新婚很甜蜜吧!」
福淑溫和的笑容隱藏著一絲苦澀,我打量著房間,還是紅艷艷喜慶的場面。我叫嚷道︰「海棠快加個火盆,凍死了。」
海棠看向了福淑,一副為難的神色,我驚笑道︰「不會吧,堂堂貝勒爺的福晉,加了火盆都不可以嗎?」
福淑拉著我在軟榻上坐好,忙囑咐道︰「海棠快去啊,還愣著干什麼?」
海棠苦笑著出門,我心里嗝 一下,怎麼者也是乾隆的兒子吧,窮到揭不開禍了?不會吧,乾隆就是牙齒縫里擠出一點,也夠他揮霍幾天的。听說永星還是好以權術馭人,逢迎權要的人。再則他文彩精華,特別是他的字,與翁方綱、劉墉、鐵保告稱清代四大書法家,別人得片紙只字視若珍寶,就是潤筆費也可以成為富翁吧?
我打量著福淑的房間,又看出明堂,輕問道︰「姐姐,貝勒爺沒欺侮你吧?」
福淑兩頰紅潤,羞紅著臉道︰「怎麼會呢?他對我挺好的,來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她既說沒事,我也懶得問,將問題轉向了過年,閑聊片刻就到了午飯時間。僕人們將飯端到了房里,我端坐在溫坑上,想著換換口胃,貝勒府里的大廚應該也是一流的。端上來二素一葷,二碗飯,心想難不成這三個菜,像紅樓夢里描寫的做法精致?提筷一嘗,菜咸的跟鹽似的。皺眉道︰「這是誰做的?鹽不用錢買啊?」
海棠的眼眶微紅,扁著嘴道︰「二小姐,今兒還將素的改成葷的呢?您就別挑剔了,換成平日里,小姐大多時日都吃素喝粥呢?」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道︰「什麼?真是欺人太甚,我只听說朱門酒肉臭,沒想到皇子福晉一貧如洗,對了,出嫁時不是抬了十幾木箱的嫁妝嗎?他不顧你,你可以自己買來吃啊?」
福淑擰著帕子,低頭羞愧道︰「爺說要勤儉執家,全……全讓他收到庫房里去了,我……我身邊只有幾兩銀子,才嫁過來,那有臉回家說去。慧兒,你可別告訴額娘,額娘會擔心的。再說爺他自己在家也是這等伙食,夫妻同甘共苦也是應該的。」
我更加不明所以了,抬頭驚問道︰「你是說貝勒爺也是這伙食?他理佛呢還是沒錢?」
福淑的臉又漲得通紅,微微搖頭。海棠插嘴道︰「那有理佛,貝勒爺是愛財如命,不舍得花才是真的。」
福淑側頭瞪了海棠一眼,怪她多事。我先是噗哧一聲,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天大的笑話,原是葛朗台光臨大清了,可憐的歐也妮姐姐!」
福淑滿臉通紅,不解地道︰「那個姓葛的也這樣?」
這是我來大清最樂的一天,總算被我抓住一件羞死乾隆的事。忍住笑道︰「那個姓葛的人是一個家財萬萬貫的人,他一見金子兩眼就會閃閃發光,像是黑夜里狼的眼楮,而金子就像羊群。可是他卻只把小錢換大錢,大錢再存大錢,一分錢也不舍得花,寧可布匹在倉庫里爛料也不舍得穿,一日三餐,定時定量。」
海棠月兌口道︰「二小姐說的可不就是爺嗎?」
福淑的臉有點掛不住了,黯淡了幾分,這年頭的女兒心里除了丈夫就是孩子,無論丈夫好壞自然不喜別人議論,低頭吃著飯,緘默不語。海棠忙跪請道︰「福晉,奴婢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福淑斜睨了海棠一眼,淡淡地道︰「起來吧,若是讓爺听到了,我可救不了你!」
海棠苦著臉道︰「奴婢吃錯了,只是替小姐擔憂,在家錦衣玉食的,如此下去,身體弄壞了,可怎麼好?」
我擺擺手道︰「這倒是沒什麼,粗茶淡飯反而有益,不過這菜太咸了,倒是對身體不好,再說也食之無味,以後讓廚子少放點鹽。」
福淑好奇地打量道︰「慧兒,你說話越來越似大人,這些都哪听來的?」
我微微扯了扯嘴角,要命,好像說太多了。好多西吃多了,還真沒味口,索性放下碗筷道︰「書上看的唄,姐姐沒看到過嗎?」
福淑又加驚訝︰「可是你從前最不喜讀書識字?怎麼轉性了?」
我也沒說什麼呀?真夠霉的,難道出門,沒吃到好的,還死掉一堆腦西胞,撅嘴道︰「人是可以變得嘛,我想起阿瑪曾經對我說,要勤奮好學,不恥下問,為了讓阿瑪放心,所以我要從新為人啊!」
福淑嘆息道︰「阿瑪泉下有知,一定會高興的。」
原本想在貝勒府呆上幾天,換換空氣,這等狀況,我跑都來不及。又少留了片刻,就讓人送我回福府。車至安定門一代,我覺著道眼熟了許多,拉開了簾子,原來到了雍和宮了,早被乾隆改成寺院了。
紅色的宮門慢慢地消失在視線里,再不遠就是我的花房了吧?我讓小太監放慢車速,高牆還在,只是殘破不堪。從門口而過,不由得流水盈眶,仿佛昨日的笑聲,還在高牆內回蕩。
回到福府,心里還是低落的不想說一句話。福晉以為我跟福淑吵架了,這麼快就跑回來,纏著我問長問短,我心煩氣躁地道︰「沒有,我怎麼可能跟姐姐吵架?只是覺著沒勁就回來了,外面哪及自己家舒坦。」
福晉將小暖爐遞給了我,笑睨道︰「嚇了我一跳,死丫頭,大冷天的還跑來跑去,看把小臉給凍得,快坐到碳火邊暖暖。」
心想你要是看到實況,養尊處優的女兒喝著清粥,不是圖口味,而是用來充饑的,不嚇一跳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