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微微地打開門,雪泛著清冷的微光,使的光線明亮,像是月亮如水的晚上,只是山風凜冽,忙又將門關上。容德上前摟著我的肩道︰「大晚上的,你想去哪兒?」
我眉頭微皺,掙開他的手道︰「你真想寸步不離的守著我嗎?快到隔壁你自己的房里去,青兒也得休息了。」
他手托著下巴,不確定地看了我一眼,見我擺著臉,舉手道︰
「成,不過你不許跑,我去找了空大師道個謝去。」
他縮了縮脖子,閃出了門。我嘆氣地坐在坑沿上,他們居然又相逢了。青兒推門而進笑問道︰「小姐,姑爺這會兒又活靈活現了,見你昏迷那會兒,絕望像失了魂。要是有人這樣對我,我死也甘心了。」
我沒好氣地道︰「送給你好了,好男人有時候就像長不大的孩子,興許他是好男人,可帶他太累。」
青兒跺著腳道︰「小姐,那有你這樣的,知道說不過小姐。」
迷迷糊糊中听得急促的敲門聲,隨即是容德喜悅地叫嚷聲︰「天下第一懶人,小鳥都覓食回來,太陽就快出來了,快起床了!」
青兒從床上跳了起來,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小姐,我睡的太熟了……」
房里黑漆漆地沒有一絲光亮,還以為門窗全被厚簾遮擋,外面已艷陽高照了,結果門一開,外面灰蒙蒙的。青兒不解地道︰「姑爺,天還黑著,你叫嚷什麼呢?」
容德容光煥發地大踏步到了面前,滿臉笑意地將手往懷里一掏,遞了過來道︰「這是我一早烤的地瓜,昨兒我跟了空大師談了一晚,真是相見恨晚啊!了空大師年紀輕輕卻佛法精深,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
我仰頭盯著他道︰「你跟他說什麼?」
容德坐在我身側,在我耳際輕笑道︰「放心,我沒將你的秘密說出去。我只是問他是否真有輪回,這世上是否有神仙?」
我疑惑著探去,他將紙撥去,地瓜的香味撲鼻而來,嘻笑道︰「你好奇吧!大師雲︰一切眾生從無始際,又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但最重要的一次是今生,而非前世。這一世的環境、人緣終究改變我們,那怕你對前世還有隱約的記憶。拈花有意風中去,微笑無語須菩提,念念有生滅四相,彈指剎間幾輪回。」
我啃著地瓜,聳聳肩道︰「空虛理論,高談闊論而已。興許對常人是對,而我是個例外。他興許做國師也綽綽有余,可惜當今的皇上他見不得。」
容德疑惑道︰「為什麼?了空大師不久就要雲游四方去了,還當什麼國師啊?」
我一愣,怪不得老人們常教育孩子,不能浪費糧食,不然下輩子會做訖丐。他倒是隨了心願,可以浪跡天涯,月兌離紅塵,樂逍遙了。我滑下了坑,邊走回頭道︰「我也去問件事,你別跟來,一會兒我就回來!」
容德叫嚷道︰「慧兒,慧兒,你去哪兒啊,真不讓人省心……」
路上的積雪已經被人掃淨了,天色朦朧,遠遠傳來鐘聲,在山林中回蕩。我問了掃地的小和尚,奔到了禪房外,只听得木魚聲有節湊的響著。門虛掩著,順著門縫往里探去,只見他手拿佛珠,一身袈裟,微微含首,立在佛像前,輕敲著木魚。
「施主,何事前來?」
他淡然如同這清冷的空氣,不夾一絲感情的聲音,將怔怔的我拉回思緒。我好奇地凝視著他的背影,難道他後腦勺長眼楮了?提起袍擺進了門,跪在佛像前,拜了三下,輕聲道︰「請問大師,如果你曾經愛的人,對你毫無記憶,該如何辦?」
「阿彌陀佛,愛即是不愛,不愛即是愛,識不如不識,不識不如識,緣若如此,天也難改。施主又何必執迷其中,何不珍惜此生,以待來世?」
「人真有來世嗎?如果還若此,我寧可沒有來世,我寧可人魂俱滅,永不超生。」
木魚聲嘎然而停,我猛然回頭,他閃躲了眼神,就在那瞬間,我似乎看到了雍正曾經的眼神,那憐愛的眼神。木魚聲又續接,然像敲在我的心門上,也似敲在他的心門上,因為它急促而有些許的雜亂。
我立了起來,盯著他身上的袈衣,光光的腦袋,瘦弱而鋼毅的臉龐,眼眶微紅,熱淚滾落。輕聲道︰「空空空兮色色。色色色兮空空。色空通塞本來同。隱顯測其定動動動動兮定定。定動豈假施功。榮枯得失听天公。自在彌陀淨境。」
這是他所做的詩,覺著好玩才記下的,他還是面無表情。我站到他的面前,大嚷道︰「春夏秋冬四序,覆載高厚乾坤。就中一物太殷勤。,處處皆有渠分。視之卻又不見,听之更復無音。欲識此物名和身,塞耳合楮相認。大師你覺著如何?」
我幾近氣急敗壞的叫嚷了,他含首道︰「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吧,貧僧知道你的悟性了,現在貧僧要去講經了,施主自便。」
我沖到門口,攔著他道︰「我再問你一次,最後一次,你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你不覺著這詩很耳熟嗎?」
他淡定地道︰「沒有,施主定是找錯人了,世間相似之人頗多,施主何必沉湎往事,天地陰陽自有定論,今日的善因就是明日的善果,貧僧告退!」
我泄氣的垂下了雙手,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嗟嘆落淚。大概真是我看錯了,真是我太過執迷不悟了,找到又如何?哪怕他承認自己認識我又如何?不是自找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