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告訴我從明天開始會陸續有捕鯨船去鯨魚灣,所有的船一起出動應該是第二天。那時,他會在港口接我上船。
「你這小子很特別,倔強,冷漠。」他在篝火旁邊說。「可我就是喜歡你這脾氣!」
第二天清晨,五條捕鯨船一同出海。兩條蝴蝶港的大漁船隨同護航。
他們的目的是去鯨魚灣探察地形和觀察鯨魚的數量。
但是傍晚當這些船回航的時候,港口忽然放起了成串的鞭炮,所有的人都興高采烈地向那里跑去,原來雖然是第一天出海,五條船卻意外地滿載而歸,他們用繩索拖回了三條成年鯨魚和六條藍鰭金槍魚。
水手們興奮地奔走相告,是鯨魚群!他們至少看見了三十頭成年的須鯨,還有座頭鯨。
蝴蝶港的碼頭旁邊有一大片寬闊的沙灘,現在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三條被殺死的鯨魚,最大的一條差不多有八米長,象條小漁船。剩下兩頭略小也有七米左右長,背部為黑色,月復部為白色。這是鯨魚中最小的品種,是須鯨的一種學名叫做小須鯨。在異鄉人的書房里有一本厚厚的畫冊,我曾經在那上面看見過。
蝴蝶港的漁民們馬上行動起來,有的開始剝皮割取脂肪,有的將鯨魚肉切割成塊,露天臨時架好十口圓型的大柴鍋,船上熟練的水手將已經切割成一條一條的鯨魚脂肪,放到鍋里熬煉成鯨油。連鯨魚大腦里的油脂也會被抽出來,作為船上照明專用的燃料。
正如小魚說的,他們捕到的大多是懷孕的母鯨,兩條兩米長發育完整的小鯨魚被從母鯨魚的肚子刨出來,血淋淋地摞在一條浮子上,招引著大群的蒼蠅。
它們應該是做生魚片的首選了。
沙灘上,所有的人都在興高采烈地分解這些龐然大物的尸體,水手與漁民們互相協助,站在成堆的鯨肉和鯨魚髒器中談笑風生。
婦女們仔細地將骨架上剩余的肉剔除干淨,孩子們快樂地撿拾著鯨魚的碎骨用來互相投擲打鬧。
第二天傍晚,沙灘上就只剩下了三具孤零零的雪白骨架,它們在燦爛的晚霞中淒涼地聳立在沙灘上。不過這些東西也不會留下,附近的手工匠人會來收購它們,它們稍後會被做成工藝品,然後高價出售給旅游者和有錢人。
沙灘上始終飄散著濃烈的血腥氣味,令人作嘔。我對眼前的一切忽然心生厭惡。這是怎麼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感覺。
我想起小魚說過的話︰「鯨魚在這海洋中生活了幾千萬年,比人類居住的時間要長很多,人類憑什麼殺戮它們?」小魚揮之不去的聲音,差點令我放棄第二天與老刀的約定。
但是做為捕鯨船的一員出海,這種吸引力對一個海邊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我根本無法說服自己錯過這個機會,所以第二天一早,我還是如約趕到蝴蝶港的碼頭。
港口里所有的船都已經做好了起航的準備,船帆在海風里呼啦啦地響成一片,天很晴朗,藍得像水晶一樣透撤,有幾朵輕薄的雲悠閑地飄過。
老刀在那棵,我們初遇的懸鈴木下等著我,他看見我很高興,隨後帶著我上了捕鯨船。他們的船叫做尺木號,很古怪的名字,老刀說︰龍的頭上有一塊東西叫做尺木,龍如果沒有尺木,就無法飛天。這名字是船長起的,老刀的言語中流露出對這位船長的信服。
那船很大,船頭雕刻著黑色的龍頭,與其他的船相比,有些不同。
上船後,我看見了尺木號的船長,一個身材高大,臉色陰沉的中年男人。老刀將我作為自己的遠房佷子介紹給他。他很敷衍地沖我點點頭,叮囑老刀看好我,不要讓我到處亂走,或者掉到海里去。
船終于啟航,蝴蝶港的八條大漁船緊跟在捕鯨船隊後面,,隨行護航.十五條捕鯨船分三隊向鯨魚灣駛去,每條船之間都保持著可以用手旗交流的距離。這是我所看見過的最浩大的最不可思議的捕魚隊伍。
我站在甲板上,一群海鷗在船的上空盤旋飛翔,四面是無邊的海水。一瞬間,我有點不能相信這一切的真實性。這是我從懂事起,天天盼望著的情景,想象著一會兒會看見的場面,我的心跳得像酒吧里土人打的腰鼓。
船的旁邊隨處可見漂浮著的水母,它們半透明的身體在捕鯨船隊激起的海浪中一沉一浮。我想起小魚,是的,這一刻,我很想念她,這里是她的家,此刻我們很近吧?
老刀走到我的身邊,手里握著他從不離身的酒壺。
「你認識大海嗎?」他忽然問。
「這還用說,我是在海邊長大的。」我一邊努力把思緒從對小魚的思念中抽月兌出來,一邊故做老成地回答他。
老刀仰頭喝了口酒,輕笑︰「你見識過巨浪,暗礁,海底地震和海嘯嗎?沒有在大海的懷抱里討過生活,你怎麼能算認識它。」
老刀的話,終于讓我開始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