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自己是誰,有那樣重要嗎?再說,誰準許你私自下決定!」正在惶惶之間,一個聲音如同從天際傳來,不渝驚住,慌忙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頭黑駿馬疾騁而來,如同一陣風。而馬上一身戎裝的人,面色鐵青,眼神緊緊地盯著不渝,仿佛一個疏忽就會讓她消失不見。不渝一直吊起的心終于落了地。他,真的沒事。
「三王子!」娜羅驚喜地月兌口而出,卻未料僅這沖動的三個字,便引來了禍劫。
一直看住不渝的人突然將她拖下了馬,拽到了那個面色黝黑的人面前。那人滿意地拖過不渝,將嘴巴湊到她的耳邊,看向行至面前的伊塔,故意放大了聲音︰「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夫君?」
「啊?啊,不……」不渝慌張地看向伊塔,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而面前本青白的臉卻微微漾起些許的笑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不渝,握緊了拳頭,扭頭大聲道︰「你們要是敢動她一根毫毛,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啊!是啊!這可是堂堂的三王妃呢!」那人面不改色地盯住了伊塔,「就憑你一個人?」
話音剛落,就見伊塔一躍而起,腳尖在馬背上輕輕一點便直直地朝他們飛去。一個飛腿就擊中那人的胸口,趁他踉蹌之際,落身走向不渝。不過眨眼的工夫,已經將她攬回懷中。
「你!」仿佛被羞辱,黝黑面色的人大手一揮,喝道,「兄弟們,給我上!誰捉到了這三王子和三王妃,就是立了大功!」
二十多的人馬一起涌上前來,不渝緊緊抓住了伊塔的衣角,擔心地道︰「他們那麼多人,你會有危險的。」
人都將至面前,而伊塔卻依然冷靜地摟著不渝,直直地看向她幽深的眼底,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不渝狠狠踹了他一腳,看了看馬上就要殺到跟前的人,驚慌失措地叫道︰「都這個時候還在想什麼呀!你小心點啊!」
「看好她!」將不渝推向一邊的修洛身邊,伊塔抽出腰間的馬刀,迎了上去。
只見數把大刀同時向伊塔砍去,而伊塔卻不慌不忙橫刀一掃,將刀勢一個一個給擋了回去。緊接著飛身而上,舉刀揮下,一排人馬齊齊後退,又迅速圍著他繞成了圈。伊塔提著刀站在中心,冷眼看著周圍眼楮里都能冒出火來的人。一個示意的手勢,所有人又都從周圍全部涌向中心。
蕭蕭的風聲,刀刀相撞擊的鳴響,劃破衣服皮膚的拉扯聲,混亂的腳步聲,大口大口的呼吸聲……
不渝心驚膽戰地看著忽上忽下的伊塔,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見他並未處于劣勢,才漸漸平復了心緒。誰料自己疏忽了伊塔背後的一個角落,那個滿臉殺氣的人並未跟著上前,卻仍在原地緊緊地握著刀盯著伊塔。一種莫名的不安襲上心頭,口中不禁喊道︰「小心!」
但那句提醒終究還是遲了,伊塔的背被狠狠地砍了一刀,鮮紅的血映紅了戰衣。踉蹌幾步,又勉強站穩了身型,可眼前的畫面卻恍惚了。伊塔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刀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空氣中漸漸彌漫了一種血腥的味道,氣氛愈加緊張起來。本處于優勢的伊塔轉瞬就降為了劣勢,不渝的心又提到了嗓子處。
「兄弟們!咱們一起活捉了他!」二十余人全部一鼓作氣地沖向了伊塔,不渝緊緊閉上了眼楮,不敢看亦不忍看。
卻隱約有別的聲音傳入耳中,那聲音仿佛隨著風向而來︰「三王子!末將來遲,還望贖罪。」
不渝的眼猛地睜開,大批大批的人馬已經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奔馳而來。漫天的塵土飛揚,錯綜的馬蹄聲響徹了天際。不渝的心,再次落回了原位。
「伊塔,你沒事吧。」在那二十多個雲蒼軍被消滅後,不渝急忙上前拉住伊塔仔細地打量著。因失血過多,伊塔的臉色異常地蒼白,他看著不渝滿是淚水的臉,扯了扯嘴角邪邪地笑了︰「有你關心真好。」不渝的臉一熱,只好甩開他的手立于一旁。
伊塔也不追究,反而回頭問起趕來的將軍︰「軍情如何?」
那將軍突然跪倒在地,聲音中滿是淒楚︰「三王子,大汗,大汗他,已經降了。」
「什麼!降敵?」伊塔的身形微微一顫,又很快地平靜下來,「你說父汗放棄了?」
「三王子離開不久,咱們北羌軍就連連失利,大營早被攻下。」將軍停了幾秒,低了聲音,「三王子,您快帶著三王妃快快逃了吧。」
「逃!這種時候你讓我逃?」伊塔冷哼了一聲,兩道眉緊緊地糾結在了一起,「就算是咱們北羌族全軍覆沒,我也應當和他們一起!」
不渝看著面無表情的伊塔,心狠狠地抽痛著。她知道,他這次的出現並不是巧合。他,是擔心著她,才會在這緊急時刻還趕到她的身邊。如果沒有她,或許伊塔就不會離開,或許北羌就不會敗……
正想著,卻見伊塔忽轉過臉來注視著自己。他的嘴唇緊緊的抿著,微開了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不渝看著他為難的樣子,心里早已明白了幾分。她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仰起頭看著他的眼楮︰「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請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本就不記得家在何處,北羌就是我的家了,所以我要和你們一起。」
「好,我們,回去。」看著她篤定的眼神,伊塔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隨即便跨上馬,沉默地走到了隊伍的前方。不渝跟在其後,看著他仍然流著血水的後背,鼻子泛起酸來。那樣單薄瘦削的背影,卻為她受了一刀,卻為她輸了一族。
大隊的人馬,卻是那般無奈蕭條地前行著。前方等待他們的,不知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