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姑……」突然停住口的修洛眨了眨眼楮,看向了那個有著謎樣身世的女子,終于是改了口,「娩妃娘娘,大汗要見您。」
不渝施施然走至她面前,淺淺笑道︰「什麼娩妃娘娘,都沒影的事兒,別那麼叫了。」看著她困惑難為的表情,不渝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掀開了門幃。
剛到大汗所在大帳外,就听到里面很大的聲響。不渝猶豫了一下,還是頓住了足。
是伊塔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她不是!她不是娩妃娘娘!」
「是啊,李將軍,」是突烈緊接著跟上的聲音,「她真的不是什麼娩妃娘娘啊,她其實早就跟伊塔……」聲音弱了下去,已經很難分辨出他接下來說的是什麼了。
不渝不自禁地又上前一步。側了耳朵小心翼翼地努力听著。
突烈的聲音漸漸清晰了起來︰「其實,這不渝姑娘是罪臣的佷女,原本是準備獻給蒼帝的,只是沒想到……」
「父汗!」是伊塔突然吼出來的聲音,「你怎麼……你明明知道不渝,我……」他的聲音終究還是淡了下去。
不渝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太陽穴又開始嗡嗡地響起來。風,是靜止的。時間,是靜止的。就連心跳,仿佛也是靜止的。
安靜了很久,李將軍才開了口︰「既然如此,那麼帶她回蒼都再說。」
心,仿佛碎裂了一地。再怎麼樣拾起都無法粘合起來。像倒影在水中的月,稍微一個漣漪,就碎了月色。
原來,自己還是什麼都不是。再怎麼把北羌當成自己的家,再怎麼把他們當作是自己的親人,可到最後,說送掉就送掉。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成為他們的一個籌碼,一個換來和平安寧的籌碼!
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不渝整了整笑容,咳了幾聲後道︰「不渝來見。」
滿臉堆砌著最溫婉恬靜的笑,足下穩穩地邁出蓮步,每一步都似乎能夠開出花來。她就那麼淡然地掠過伊塔的身邊,停在李將軍的面前,站立成一幅畫來。她微微地低下頭來,輕啟朱唇︰「李將軍,」她的視線輕輕地掃過三張表情各異的臉,淡淡地繼續,「不渝都知道了。」
「那你……」似乎因著她那酷似娩妃娘娘的臉,總是不忍心違了她的意,李將軍還是擔憂地開了口。
不渝一曲腿直直跪了下去︰「不渝不敢有異議。雖然大汗是我伯伯,但卻一直把他當父親,而伊塔又是,是」怔了幾秒還是接了下去,「是我兄長。所以,父兄的決定,不渝自當遵守。其實不渝很榮幸。」
她努力地保持著嘴角上揚的弧度,微微地抬眼,已看到了伊塔蒼白的臉。
心里再明白他對她有多好,也知道這樣的決定他根本無法阻止。整個北羌族和她來說,孰重孰輕,她再明白不過。
夜,已經如墨般濃黑。朗朗的月,已然不見了蹤跡。怕是雲霧大了吧。
不渝仰頭望著天,故意忽略掉身後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
背上突然一暖,一件毛披風已在自己的肩上。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沒怪你,」不等他開口,不渝就搶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們待我那麼好,我已經知足。在李將軍面前說的那番話,的確是真的。你不必自責。」
伊塔握著她肩膀的手終于滑落了下來,他的聲音啞啞的︰「如果,如果那樣你可以過得更好,那我不會阻攔。所以,你一定要更好。」
如這涼涼的夜,不渝的心一冷,生生地打了一個顫。她望著幽黑的前方,冷笑道︰「不是說我在做夢嗎?原來並不是呢。當初以為自己就是娩妃,還以為自己的好日子來了,可你們非都說不是。現在,」她裝做無意般瞥了一眼伊塔,見他的臉已經蒼白得沒了血色,才狠了心繼續,「現在竟然有了這樣的機會,看來美夢要成真了。伊塔,我一定會更好的。請你放心。」
身邊的人病不接話,不渝只覺得胸口一窒,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她慌忙轉身,不顧伊塔那抹深邃憂傷的眼神,決絕地離開。
回到住處,就軟了雙腿趴倒在床上。說出那樣的話,裝成那樣的表情,真的費了好大好大的力氣,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不渝干涸著雙眼,呆呆地看著帳頂。
過去,無從知曉。未來,又會是一番什麼模樣?
不渝緊閉上雙眼,努力地屏氣凝神想讓自己睡著。
這個夏夜,安靜得連蟲鳴都沒有。耳邊,只有偶爾 啪的燭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