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該用晚膳了。」流雲敲了敲門,輕輕喚了一聲。
不渝施施然地走了出來,面容恬靜,已不見絲毫愁容,見了流雲還不忘提起嘴角笑了笑。流雲僵硬著咧咧嘴,滿心疑惑地退到一邊,看著她輕盈地邁著腳步。怔了很久,才回過神來迅速提起裙角追了上去。
剛趕到大廳,就見司徒景修跨出門來。「流雲,吩咐人在院子里擺桌,晚膳在外面用。對了,讓人去酒窖里拿壇竹葉青。」
「拿酒?」流雲睜大了眼楮,瞥到在他身後跟出來的秦不渝,方才應聲道,「是,大人。」
一番準備之後,司徒景修揮退了下人,倒了一小杯竹葉青遞給不渝,抬眼問道︰「你,當真會喝?」
不渝揚了揚下巴,端起酒杯笑答︰「你別看不起我,在北羌那會兒,我喝了不少馬女乃酒呢!」
「那能一樣嗎?」司徒景修不禁訕笑,隨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渝收了笑容,一抬手腕,酒杯里的酒全部灌入了喉嚨。只覺得辛辣一片,胃仿佛要灼燒起來,不渝咬緊了牙關,抬頭看著司徒景修探究的目光,硬是扯出了一絲笑來︰「味道,還不錯。」
「哦?那我就敬你一杯好了。明日你也該進宮了,這算為你餞行吧。」他移過不渝的酒杯又倒了滿滿的一杯,說完微笑著看著她僵住的臉。
不渝深深吸了一口氣,奪過自己的酒杯就撞向他的酒杯︰「好!那咱們今晚不醉不歸!」話畢,又是一昂頭,杯已空。
司徒景修正準備伸手去攔,卻見她仰起的臉,有一行晶瑩的淚順著眼角淌過。伸出去的手又慢慢地縮了回來,裝作漫不經心地嘲笑道︰「都辣出眼淚來了,還說你會喝。」
眼前已經一片朦朧的水色,模糊得看不清對方的容顏。不渝急忙擦了擦眼角,咧開嘴笑道︰「那是你眼楮看花了!誰說我不會喝呢!我喝給你看!」說話間已將酒壇搶過,倒入了自己的酒杯里。
意識已經開始混沌起來,頭疼得厲害,她抱著酒壇絲毫不肯放。司徒景修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嘆了一口氣,「這又是何必呢!」
她抬起頭望著墨沉沉的天,喃喃道︰「怎麼都沒星星了呢!北羌的星星可多了!可是,伊塔,肯定不願意帶我去看了。」失落地垂下了腦袋,嗓子里癢癢的,急忙彎腰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又抬起頭來凝視著一臉嚴肅的司徒景修,喃喃道,「你凶什麼!不就是因為我騙了你嘛!可,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她現在不是回來了嘛!可是,可是,你怎麼能,能這樣對我呢!」眼楮又開始癢了,用力擦了擦才睜著通紅的眼楮看著天低低地唱了起來︰「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看著她泛著點點淚光的眼眸,司徒景修探身,不動聲色地抽出她抱著的酒壇,「你醉了。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入宮呢!」
「你才醉了!」聞言立即轉過頭,瞪著紅紅的眼楮看著他,忽又笑了開來,「對,對,我還要入宮!我還要給他奉茶呢!我要早點休息,早點休息!」說罷,便撐著桌子艱難地站了起來,剛邁開腳,就被裙子絆倒在地。
司徒景修立即起身跑了過去,攙扶她坐起來,又順手拍了拍她裙子上的灰。一抬頭就看到她咬著下唇,眼楮空空地看著自己,心里一咯 ,小聲地問︰「摔到哪兒了?」
不渝把手伸出到他眼前,怔怔地盯著他蹙起的眉眼。
司徒景修避開她的眼神,低頭瞥到她手腕處滲出的血,心里一緊,急忙拉了她起身,「喝那麼多酒作什麼!」
身邊的人似乎已經安靜下來,只是放空了眼神看著他皺起的眉毛,黯灰的眼眸,和一張一合的嘴唇。他,到底在說什麼呢?是說「朕再也不想見到你」嗎?是的,一定是的。她緊緊地闔上了眼皮,昏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