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汐娩便被殿外的喧囂聲吵醒了。喚了沁兒到身邊,才知道來接應她的車輦已到。洗漱一番坐到妝台前,菱花鏡中的那張臉上,竟然盡是憔悴之色,兩只眼楮微微浮腫,臉色也有些蒼白。想是前夜里本就睡得遲,眼下又不得不早起的緣故吧。
容卉從妝台上拿過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取了些胭脂于手心,兌水慢慢地和暈開來,才輕輕地拍到了汐娩的臉頰上,看了看鏡中的人,口中全是滿意的意味︰「娘娘,涂些胭脂,氣色就好多了呢。」
「嗯,那就走吧。」沒精打采地應了一句,便扶了容卉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一旁整理好了小包裹的沁兒也跟著走了過來︰「娘娘,沁兒帶了好些娘娘愛吃的糕點,防止在路上會餓。」
回身沖她笑了笑,便一彎腰踏進了車輦中。帷幕一落,笑容便消散了去。她的憔悴,是因為久候的人卻至終未至。如今,只是向對待尋常的妃子一般,隨意派了車輦便打發了。念及此處,又不禁苦笑一陣。
出了宮門,便換了早已候在那里等待了許久的馬車中。幸好,那輛馬車里沒有她需要費心去應對的人。或是心里沒有多少警戒,再加上夜里沒有睡好,汐娩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不一會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便听到有人低低耳語的聲音,還不時地提到了她的名字。汐娩緊緊閉著眼楮,不願去探究這群談到她都帶著幸災樂禍的姐妹們。可那些刺耳的聲音卻偏偏要飄進她的耳中,讓她根本忽視不得。
「還以為她真的能跟貴妃娘娘拼一拼呢,可不也立即就失了寵嗎?你說她到底犯了什麼錯,陛下突然就對她不理不睬起來?還讓她跟咱們做一輛馬車呢。」
「好像是得罪了王爺吧?可她怎麼就攀上王爺了呢。」
「誰知道呢?不過也听說是對陛下不冷不熱,惹了陛下生氣。總之她失了寵,對你我都是好事啊。」
「姐姐說的是啊,看來姐姐你的出頭之日也該到了呢。過些日子就該到陛下的壽辰了,不知姐姐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呢?」
「那可說不得啊。」
……
一路的碎碎念,就似耳邊到處亂飛的蠅蟲,拍也拍不得,躲也躲不掉。汐娩只得將臉緊緊地埋在蓋在身上的暖毯里,迫使自己再次睡過去,可心里卻被滿滿的心酸填充著,再也無法安然入睡了。
幾個時辰的車程後,大隊的人馬終于到達了蒼都城外態山頂的帝王廟。所有的祭器祭品都早已提前準備妥當了,擺放在正中央的巨大香爐中正上升起白色的雲霧。
一陣低沉悠揚的鐘罄樂聲後,頭戴九琉冕、身著明黃色的盤龍朝服的蒼珩緩緩地從東戟門大步地走到大殿中。身後跟著的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嬪也都隨著走進了大殿。幾聲擊鼓後,便見蒼珩行了三跪九拜大禮,王宮百官也隨著行禮。
汐娩站在人群中,遙遙地望去也只看得到蒼珩模糊不清的背影,此刻,他離她是那麼地遙遠,根本就無法觸及。而他和她的心,早不知在什麼時候,也像如今這般相距遙遙了。隨後迎神,三獻,讀祭文等一系列的活動,她都已無心去顧及,只是站在人群之中朝著那一個方向望過去,周身的一切紛紛擾擾都似與她無關了。是的,這樣重大的祭祖大典,她都無法虔誠。可她想要虔誠的人,卻早已不知遠在何方。
直到大典結束,汐娩才在沁兒的相扶下,混混沌沌地回了暫歇的殿堂內。剛跨入門中,就見不渝彎著眼楮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她才不得不提起精神來。
「一早上沒能見到你,沒想這會遇到了。」她拉過不渝的手,走到一處稍稍偏僻的地方。
不渝模了模頭,笑道︰「我是特地來找娘娘的,」說罷,臉色竟然一沉,身子靠近了些,「昨夜應該沒有等到吧。姐,你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想清楚什麼?」汐娩裝傻,揉了揉不渝的頭發,便嘆出一口氣來,「你就別為我操心了。」
「我不為你操心,誰為你操心啊!」不渝听她這番話,心里也跟著急了起來,「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去努力一下,爭取一下,有那麼困難嗎?」
是啊,有那麼困難嗎?汐娩低下頭來看著攥在一起的手,心下卻突然有些恍惚起來。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人?!他真的是她喜歡的人?!稍稍驚慌地看回不渝,卻見她一臉堅定的模樣,也不得不握緊了拳︰「你放心吧,我還背負著任務在,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是他最寵愛的那一個。」
「姐!」不渝不敢相信地看著汐娩僵硬的笑臉,卻不得不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她依舊不願意去承認,才會找了這樣的理由好讓自己心安。既然如此,那就隨她去吧。
在廟中用了素齋之後,又紛紛地趕回蒼都。不渝直接從自己的馬車換到了汐娩所在的馬車,一路上都緊緊地陪著剛剛下了決心的汐娩。來回的奔波和內心的焦灼早已讓汐娩心力交瘁,還沒和不渝說幾句話,就又睡了過去。回到宮內,已是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