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繡見到捂著胸口蹣跚著走回來的不渝的時候,手中正縫補破舊的衣裳,听到聲響便抬起頭來,卻不想心神一晃,手中的針頭就刺破了指尖。
「 ——」地倒吸了一口氣,雲繡急忙扔下針線,含著指尖朝不渝奔去。「怎麼了,秦姐姐,怎麼出去一趟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你,疼嗎?」說著的時候,眼楮中已閃現淚花。
不渝攀著她的胳膊挪到了床上,疲憊地閉上了眼。前一天夜里就因為心事重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如今大清早的這一番折騰,更是讓她渾身都散了架。疼,早就不覺得了。只是整個身心的乏,一股腦地涌了上來,似草原上難以抵御的狂風怒卷,她的眼皮重重地覆了上去。朦朧間,只听雲繡嘆了一口氣,就遠遠地走開了。
不久,似乎就有太醫到了身邊,懸了繩子在手腕上診著脈。至于他說了些什麼,不渝也根本听不清,總覺得渾身出奇得酸痛乏力,胸口也是悶悶的。有人扶了她起身,喂了幾口苦澀的藥,又放下她的身子,掖好了薄毯子。很快,屋子里的人聲腳步聲都逐漸地消失了,應該已經無人打擾了吧,不渝放下心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胸口處的悶痛突然變得劇烈起來,整個心髒緊緊地糾在了一起,胃中也是一陣翻山蹈海。不渝渾身都抽搐起來,面色蒼白如紙,冒出一身的虛汗。終是抑制不下,她猛地睜開了眼,張口「哇」地吐了出來。喉嚨一陣甜腥,吐出來的竟然是鮮紅的血!
慢慢地靠回床上,不渝來回撫著胸口喘息著,猶自留著血漬的嘴角卻無奈地揚了起來。她何時變得這般虛弱了?不過被金釵扎了幾下而已,怎麼會落得吐血的地步!正這般自嘲地想著,可眉頭卻漸漸地糾結在了一起。喉嚨又是一癢,她急忙抽出帕子掩住了口,俯身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手一攤開,雪白的帕子上盡是駭人的紅!
心中的驚恐如黑影一般漸漸地擴大開來,覆蓋住她開始時還抱著的那一丁點希望。眼下的情況,已經可以清楚地說明,她不是受了金釵扎的傷這麼簡單!眼底的懼怕不禁浮出了水面,她急忙朝屋外大聲地喊叫道︰「繡,繡兒!繡……」
話一出口,她便愣在了那里。那是她的聲音嗎?嘶啞干澀,仿佛一個枯朽老人正在開口召喚著。喉嚨隱隱的一絲疼痛在此刻變得愈加明顯起來,她渾身戰栗著,張了張口又想確認一次地喚道︰「繡……」剛說出一個字,就哽住了聲音,再欲張口,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手,緊緊地攥住了身邊的薄毯,胸腔中的悶疼和喉嚨里的干痛都已經被她拋在了腦後,真正讓她害怕得渾身顫抖起來的是,她明顯被人下了毒!她,中毒了!
適時有人從屋外走了進來,看到蜷縮在床上的不渝,埋頭不語,卻只是不停得顫抖著,便急忙大步上前,攬過她的肩︰「怎麼了,你怎麼了啊!繡兒她去文政殿了,就我在這里。你到底怎麼了啊,說話啊!」
不渝迷蒙著抬起雙眼,還未看清來人是誰,喉間又是一腥,一股熱流已涌出了口。
「啊!秦不渝!你怎麼啦!好端端的怎麼吐血了!剛剛給你喂的藥應該沒問題的啊!你別嚇我啊!」來人急忙抱住了不渝的肩,回頭朝桌子上空著的碗看了一眼,又回頭不停地念到,「那是我親自去抓的藥熬的湯,不會有問題的啊!秦不渝!是你故意耍我的吧!」嘴里雖仍是強硬得很,可眼眶卻早已淚水泛濫。
不渝心里一抽緊,艱難地抬起胳膊就狠狠地將她推了出去,開口便想罵︰「滾……」可除了一陣低低的吼,什麼字都無法听清。她憤怒地看著面前的織錦,渾身不住地泛冷。如今在她的面前,她還假仁假義作什麼!藥是她喂的,人是她照看的!不是她又有誰!更何況她們一向水火不容。
一頭霧水的織錦並未注意到不渝眼底的怒火,卻是被她低低的嘶吼驚呆了。愣了半天,她才爬起身來,一把抓住不渝四處亂揮的手,哭道︰「你的聲音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啊。我,我去叫太醫,我現在就去。」說著,就踉蹌幾步,急忙朝屋外奔了去。
不渝低下頭看著身前濺到的幾滴血漬,如正開得絢爛的紅梅,絕美淒艷。她苦笑一陣,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