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切——紅顏惹人憐 物是人非心自傷(一)

作者 ︰ 惟見

在潛心殿已經待了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尤鳴莨在蒼珩下詔後的第三日就匆匆策馬趕回了雲蒼。不渝身上的扎傷已經沒什麼大礙,只是每日要麻煩容卉幫忙抹藥膏。而身上的毒也已解了大半,再沒有吐血的癥狀,只是喉嚨里常常堵得慌,仿佛被什麼梗住了一般,仍舊無法開口發出一個音來。那尤鳴莨已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說定會讓她再次開口說話,只不過從今往後再也不能過分用嗓子了,不能喊叫,亦不能唱曲兒了。那日過後,尤鳴莨日日都會來潛心殿查驗不渝的病情,開的方子也是稀奇古怪,卻沒有人有異議。又加以針灸、泡藥湯,不渝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一股苦藥味兒。而當沒有旁人時,尤鳴莨才會使出他最至關重要的方法——用內力逼毒。

在那個時候,不渝才知道原來尤鳴莨身懷絕技,不僅醫術了得,功夫也是高深莫測。雖說她也從小隨著姐姐習過武,但是看尤鳴莨渾厚的內力和舉手投足間泄露出來的招式,她根本無法得知他究竟師從何家。而姐姐似乎對此毫不驚訝,只是每次尤鳴莨來的時候,都會冷眼相待,眼神絲毫不肯放松地緊隨著他的身影。

那股渾厚內力從背後源源不斷地輸入,在她的體內橫沖直撞起來。不渝立即覺得渾身發熱,有股氣流在經脈血液中來回地流竄著,只覺得心癢難耐。汐娩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亦是滿頭大汗的尤鳴莨,幽幽開口道︰「你為什麼願意用內力救她?」

話剛問完,不渝的喉嚨一熱,吐出一口黑紅的血。尤鳴莨緩緩地調理氣息後,接過一旁汐娩遞過來的藥湯灌入了不渝的口內,才直起身子道︰「娘娘的親生妹妹,臣不敢不竭盡全力。」

「哼!」汐娩冷笑一聲,便開口朝門外喚道,「沁兒,送客!」

全身軟綿綿的不渝靠在軟塌上看著汐娩不善的面色,心里更是疑惑不已。方才的那一幕和這半個月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都很清楚地說明了他們之間的矛盾,可是他們又怎麼會有矛盾呢?想不通,思不透,而腦袋又有些昏沉沉的,不渝便放松了神經睡了過去。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知道下毒的人有沒有查到,沒有人來跟她說,連汐娩也只字未提。只是在剛剛開始的時候,汐娩曾下令扣押織錦,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是她。在潛心殿里的第二日,劉寰遠就帶了些嵐後賞賜的名貴藥材前來探她,因為翌日他就要前往坦蕃,那天便留下來說了好些話。雖然不渝只能听不能說,拿支筆在紙上隨意地寫寫畫畫,兩人卻也相談甚歡。更出乎意料的是,那長公主蒼珞隨後就到,板著一張臉瞪著不渝,卻也不敢說出什麼過分的話來刺激仍在病中的她。不渝心里只能偷笑不已,只能暗暗同情起劉寰遠起來。

醒的時候身邊都是相陪的人,倒也沒什麼工夫胡思亂想。可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有個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揮散不去,心里不願去承認那個身影是誰,可卻也不得不承認。半個月來,他都未曾來看過她一面,就連一聲傳話都沒有,仿佛他們二人從無交集一般,讓她懷疑那人曾經到底有沒有送過她冷香玉肌膏。

睡夢中仿佛听到他的聲音,那是她在司徒府的第二日,即將離開的時候他曾吩咐她的。那時他站在院子里喊住了匆匆趕著出府的她,身後幾株緊緊依偎的高大樹木將他籠罩在一片陰影下,看不清面容神態,只是淡淡地叮囑了一句︰「拿著娘娘的令牌進宮的時候別多說,應該沒什麼人會多問的。還有,一回去就將令牌還給娘娘,一切小心。」

她站在熾熱的驕陽下,眯著眼楮看著那道頎長的暗影,心里泛著絲絲的沁涼。她甚至看到他身後的樹上,枯黃的葉中冒出了點點的綠意。伸手遮住了眼簾看了一眼太陽,便轉身急急地走了。其實她一直以為這次出宮是算不得什麼大事的,何況是拿了姐姐的令牌。可是當她听到他那一番叮囑時,特別是那一句「一切小心」時,心里竟然是格外的熨帖。

令牌!不渝猛地睜開了眼楮,是啊,令牌呢!當時自己一回來的時候就踫到了貴妃楊心湄,後來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也沒機會還,再再後來就被接到潛心殿來了。那令牌呢!她坐起身子焦急地張了張口︰「沁兒!」

話剛出口,她就怔住了。半個月沒有說話的嗓音听起來雖然怪怪的,但卻格外的親切。她不禁熱淚盈眶,掀開被子就跳下軟塌朝簾外吃力地喚著︰「沁兒,容卉……」

得知這個好消息的眾人都抱著不渝興奮地大喊大叫,汐娩也站在一旁偷偷抹著淚。可欣喜過後,當不渝提到令牌的事時,所有人的臉色都在瞬間變了。所有人面面相覷,倉惶的眼都時不時地朝娩妃身上瞟去,卻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怎麼了姐姐?令牌哪里去了?出什麼事了嗎?」不渝扭過頭不再寄希望于其他的人,拽住了汐娩的胳膊就急急問道。

汐娩干干地咳了一聲,望了一眼不渝才低聲道︰「被人偷去逃出宮外了。」

「偷了?誰?」不渝迅速接口問道,可跟著腦海里就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出來,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是織錦嗎?真的是她?」

「是誰都不重要了,總之那人已經被及時抓了回來,」汐娩抓過她的手腕就朝簾內走回,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你才剛剛好,還需要多多休息,別說話了!」

汐娩異常的表情和舉動讓不渝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為何她不願和她說這件事呢?半個月來,潛心殿里絲毫沒有消息傳入,顯然也是被她刻意阻攔住了。她扯住拖著她往前的汐娩,沉下臉來一字一頓道︰「到,底,是,誰?」

背對著她的汐娩不得不停住了步伐,極其緩慢地回轉過身子,深深地瞥了一眼她嘆道︰「是你身邊的那個雲繡。」

雲繡?雲繡!

整個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起來,不渝只覺得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卻只是一個虛幻的白影。仿佛前些日子的那種無力疲累的感覺又回到了身子里,她慌亂間急忙抓住了汐娩及時伸過來的胳膊,攀著她慢慢地站穩了身子,她緊咬著下唇,竭力地按捺住心頭的狂亂,壓低了嗓子︰「真的是繡兒?」

「是司徒大人親自徹查此事的,而且也親自抓住了正逃向宮外的雲繡,證據確鑿,應當是沒錯的。」汐娩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法輕柔地來回撫著她的後背,想要調息她急促紊亂的呼吸。

腦袋中又是嗡了一下,不渝掙開汐娩握著她的手,猛地站起了身子。一雙漆黑的眸子,幽暗得看不清她如今心中的所思所想,視線沒有焦點,仿佛是死灰一片。緊接著,她恍然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圍在她身邊眼神擔憂的人們,便撒腿朝殿外狂奔而去,身後只能听到汐娩驚恐的喊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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