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著行李準備搬去永硯殿時,織錦一直在床榻旁坐著,呆愣愣地看著忙活不停的不渝。良久,她才下了決心開口道︰「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不渝白了她一眼,嘟囔著︰「不走,在這里看你冷眼不成?」
織錦立即噤聲,沒再說話,可看著來來回回不停晃著的不渝,眼楮里漸漸有了微微的濕意。她呼出一口氣,一頭倒在了床上,仿佛自言自語著︰「走吧走吧,一個個都走了,眼不見心不煩。」
不經意听到她這一番嘀咕聲,不渝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她看了看手里疊著的衣裳,便將它塞進包袱里,轉身走到織錦身旁坐下,看著她緊閉著的眼楮,突然狡黠地一笑︰「其實你挺不舍得我的,對吧?」
只見她依舊緊閉著的眼楮卻明顯地動了動,身子卻一翻,背對著不渝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可是緊繃著的雙肩卻早已不能控制地顫抖起來。
不渝抬眼朝著屋子細細地看了看,熟悉的東西都還在,可有的人卻再也不在了。她揉了揉眼楮下了地,繼續走到櫃子前整理起行李來。收拾到櫃子最底層時,看到金美人曾經賞的金簪,便想起繡兒的那支琉璃寶簪來,那天扔了之後還是反悔了,可是再去尋時已找不到了,為此心里到現在還有一個結在,那算是繡兒最寶貴的東西了,她都沒有好好替她保留好。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將那支金簪賽進包袱,又開始整理櫃子,可突然伸到櫃子里的雙手就頓住了,她翻到了伊塔的那封用了帕子包著的信和那半枚玉佩。她取出那枚色澤依舊通透的玉佩,對著燭光盯著看了好久,半天才捂著眼楮蹲下了身子。
什麼都過去了,什麼都沒有了。
臨走前,不渝還特意跑去了潛心殿跟娩妃交代了一聲,看著汐娩一副悶悶的樣子,便拍著她的肩膀笑道︰「姐姐,我不會忘記你的,如果得了娘娘的允,我會常常回來伺候你的!」
「我什麼時候要你伺候了?竟瞎貧!」汐娩嗔了她一眼,便再也不知說些什麼。
不渝模著腦袋不停地傻笑,這如今都什麼和什麼呢,她不過是宮中的一個地兒搬到另一個地兒去了而已,還沒出宮呢!再說,姐姐只是因為自己去伺候人嵐後娘娘,沒伺候她,所以就不樂意了?這又是哪跟哪呢!
汐娩看她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便陡然拍了一下她的臉頰,驚得她直呼有鬼。無可奈何地看著又訕笑起來的不渝,汐娩嘆道︰「去了好好做事吧,是嵐後娘娘所以我放心。」
「嗯,我也是因為這樣才肯去嵐後娘娘那里的,」不渝揚起嘴角,咧出大大的笑來,「對了,姐姐,听嵐後娘娘說你跟她學了刺繡呢!要不,給妹妹我繡個帕子?」
汐娩一听,臉上立即就熱了。想到當初才不過學了些皮毛回來,就被得知消息的蒼珩逼迫著繡了個枕套,可等蒼珩拿到枕套的時候,還一本正經地夸了她,那一雙鳥繡得不錯。她咬牙切齒地看了看不渝,才開口惡狠狠地問︰「當真要?還想看我把鴛鴦繡成鳥?」
先前听過她說過此事的不渝一愣,隨即便捧著肚子大笑起來,半天才恢復了正經道︰「姐姐,那你就直接繡鳥吧。」
不過隨心開口的一句話,卻沒想到真的被汐娩記了下來。待不渝走後,汐娩便吩咐了沁兒拿出了針線,開始琢磨了起來。沁兒看這她拙劣的手法,也不禁站在她的身後偷笑,偶爾還需要上前指點一下才成。
因為的確對刺繡不甚在行,更何況又很久沒再踫著陣線,一個簡簡單單的帕子,幾日都沒有繡好。常常是到了夜里,她還對著燭光眯著眼楮一針一線地繡著,最後總是被沁兒勸著上了床榻休息。雖然是辛苦了一些,可心里卻是滿滿的欣慰,這也算是她這個做姐姐的第一次親手做東西給妹妹的。
白天的時候也派容卉去打听打听,看看不渝在永硯殿怎麼樣,有沒有惹了什麼麻煩。後來也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現在的這個妹妹還是頗讓她放心的,如果沒有人刻意找她麻煩,她是不可能出什麼大的岔子的。剛剛回完話的容卉,看到汐娩突然展顏的笑,也不禁跟著笑嘻嘻說︰「娘娘就放心吧,听說不渝還很受娘娘喜歡的。」
「嗯,那你下去吧,我還得趕快把這帕子繡好才成,千萬別讓她笑話了。」說著,便從椅子上站起,準備去拿陣線笸。可還沒等站穩,眼前就一片發黑,又頓時坐了回去。
「娘娘?」容卉急忙上前看著她擔憂地問道。
汐娩搖了搖頭,擺擺手說︰「不礙事的,就是起得急了,你去把陣線拿來吧。」
只剩下那只喜鵲的尾巴了,很快就會完工的,汐娩振作了精神舉起了針。可還沒過多久,就覺得腦袋昏沉沉的,眼楮也因為盯著針腳看變得酸澀難耐。她伸手掩口打了個呵欠,捶了捶酸痛的脖子,看來真的是累著了。
本打算只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下的而已,可沒想到醒來時自己已經躺在了床榻上。她睜開眼四處看了看,張口就喊︰「沁兒?」
沁兒一掀簾子走了進來,看到她已經醒過來,便伺候著她穿了衣裳︰「娘娘醒了就用晚膳吧,陛下在等著呢。」
「陛下來了?」汐娩套好外面的罩衫,驚訝地望著沁兒,「是,是陛下把我抱進內殿的?」
沁兒高興地笑了笑︰「是啊,陛下知道是不渝讓娘娘繡帕子的時候,還將她埋怨了一頓呢。」
「你這是幸災樂禍?」汐娩看著沁兒喜滋滋的模樣,故意沉著嗓子冷冷地問了一句。
沁兒一愣,立即擺手否認,汐娩這才跟了她一起走了出去。
桌旁的蒼珩手中拿著那快要完工的帕子,對著窗口透進來的光線細細地看著。汐娩心里一咯 ,立即上前請安,心驚膽戰地看著那個被他緊緊捏在手中的成果。蒼珩瞥了她一眼,突然淡淡開口問道︰「鳥還是鴛鴦?」
「陛下……」腦袋一懵,汐娩抬眼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從口中發出抗議的聲音,「那是喜鵲。」
「朕知道這是喜鵲,跟你開玩笑的,過來用膳吧。」說著,就將帕子扔到一旁,拉了汐娩到身邊來,給她夾了些她愛吃的清淡小炒。汐娩心里存著心事,看到蒼珩的時候總不禁想到那日妹妹過來時說的話。身邊的這個沉默著的男人當過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世?那麼他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陪著自己演戲?胸口如同梗著一塊刺,胃里也不安穩地翻滾著,入口的飯菜都沒了滋味。正黯然地用筷子戳著飯碗里的白米,蒼珩突然冒出一句︰「朕沒答應嵐後要了不渝,你,怎麼想?」
汐娩夾著飯粒的筷子頓了頓,才整了整笑容道︰「有些遺憾罷了,本以為有妹妹相陪呢。不過陛下不願意倒也罷了,是她沒那樣的福氣。」說完,便又低下頭悶悶地吃著白飯,絲毫沒有注意到頭頂上那兩道凌厲探究的目光。
「罷了,朕還要回去看折子處理公文去,娩娩早些休息吧,別管那勞什子了。」蒼珩收回目光,按捺住心中的一股煩躁,看也未看汐娩突然哽住的模樣,甩手便跨出了殿外。
殿內立即陷入了一片沉寂,汐娩頭也未抬,只是伸手將放得遠遠的一道菜拖到了自己面前,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總算能吃著了。」可剛送進嘴巴里,就覺得心口泛酸,胃也跟著不舒服,她皺著眉頭張口就又把飯菜吐了出來。身後的沁兒看著她的背影,一臉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