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著雙肩向尤鳴莨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口中只是喃喃地反復著︰「我沒有,我沒有……」
旁的人根本無法理解她的這一番話,可尤鳴莨知道。是他親自帶來的蟹粉,他也明白她定是會遲疑的。她根本就舍不得月復中的孩子,所以不可能鐵了心去害死月復中胎兒。但她如今不能說,雖然沒有用蟹粉,但卻真的小產了。如今陷害到楊心湄的頭上剛好如了她的意,怎麼可能開口否定呢?只是,終究是棋差一著啊!楊心湄,怎麼可能是那樣容易對付的主兒?看著汐娩求助的目光,他遲疑了半晌。到底要不要說出真相?說出真相對自己的計劃有好處嗎?會連累到楊心湄嗎?不過眼下楊心湄也逃不過一劫,不如索性豁出去吧。他定了定神,走近床榻旁,頓住了腳步。
「陛下,臣還有新的發現。」他微微地低下頭去,剛好看到了汐娩凝著淚的眼光。這個女子,還是不夠狠心,定不能成大事!他移開視線,默默地凝視著書案上的那盆七星海棠,幽幽地說道︰「不知陛下知不知,七星海棠的睫花葉均是劇毒無比?」
蒼珩的身子一僵,望了一眼同樣看向他的汐娩,只覺的有什麼東西正在拉著他往下墜。
看到他突然異常的面色,尤鳴莨笑了笑︰「但不加煉制的話,便不會傷人。」
「那怎麼?」蒼珩猶疑地開口。
「巧合的是,這徐州珍珠粉會引發七星海棠的毒性,所以娘娘這次的小產,因和這個月兌不了干系!」
七星海棠?七星海棠不正是自己遣人送過來的?蒼珩胸口發著冷,而汐娩也一臉驚懼,緩緩地匆匆他掌中一寸一寸地抽回了她的手。蒼珩下意識去抓,卻被她狠狠地甩了開。她抓過身後的軟枕就向他身上砸去,直到身邊沒有東西可砸的時候,才伸了拳頭狠狠地捶打著他的胸口,眼淚流得滿面都是︰「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以為頌兒是我害死的,所以你就來害我的孩子!你混賬!你滾,你滾,你滾!」
蒼珩忍著她重重落下的拳頭,只是深深地看著發狂了一般的她,身子紋絲不動。腦海里突然響起那日對不渝說過的話,便更覺得頭痛得厲害。那日,他曾對她說,「你竟然為了你的姐姐謀害朕的兒子?!你要知道朕也可以讓她的兒子生不出來!」,只是沒想到如今卻一語成讖!
只覺的心頭越來越悶,四周所有人的眼光都交織成了一個網,緊緊地網住了他,讓他掙月兌不得。可不過一個瞬間,面前的她突然就勾起了嘴角,眼神卻格外得疏離︰「知道?那蟹粉不是楊貴妃下的,是我!是我自己下的!是我不想為你生孩子!是我不想有你的孩子!我那麼恨你,你都該知道的!」她的眼光冷幽幽的,卻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心。
又恨又憐的心情攪得他頭昏腦脹,伸出手就想扇過一個巴掌,可手才到半途就止住了。她的臉,正主動地迎了過來,雙眸緊閉,濃密的睫毛正微微地顫著,一串串的淚珠肆無忌憚地砸下來。終是恨恨地收回了手,看向她的眼中盛滿了怒和傷。甩了袖子便霍然站起了身。
可邁了腳剛準備離開又突然轉過身子,一揮袖就掃落了那盆七星海棠, 啷的聲響猶不解氣。金如月!是她慫恿他送了這花,他必定不會給她留有後路的!
見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自己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時,她才突然覺得心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塊,空空的,風一灌,就會飄起來一般。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會走到了這一步。孩子沒了,唯一可以證明二人情分的孩子,也沒有了。他,走了也不會再回來了吧?他那麼恨她,恨到連她的孩子都可以奪去,他定不會再來看她一眼的。那她還剩下什麼?剛剛才干的眼眶又涌出了淚,她不甘心地抹了去,安慰著自己,這不正是她要的嗎?和他沒有絲毫的瓜葛,那她就可以下定決心下手,再安心地全身而退了。她報了仇就可以回家了,還要帶著她的汐兒一起回家,那里有她們戰死的父親,還有她們永遠的祺哥哥。其他的事,她再也不想管了。師傅真正的計劃,她不想管了。尤鳴莨到底想做些什麼,她也不想管了。蒼珩以後會遇到什麼困難,她也不想管了。
重重地闔上了眼瞼,突然憶起方才楊心湄唇角邊的笑,陣陣寒意又冒了出來。她裹緊了被子,死死地按住已經平坦的小月復,靜靜地滑下了淚。她,還是輸在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