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碧小築外的湖心亭中,石桌旁坐著的兩個長衫飄飄的年輕男子,正手執一白一黑的棋子對著棋盤苦思冥想著。而另一邊,一身鵝黃色裙裳的少女嘴巴里叼著一根無知名的枯花枝,百無聊賴地斜倚在朱紅的橫欄上,下巴擱在趴著的胳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撩著湖中的水。倒映在水中的那個倩影也是一副俏模樣,剪水雙瞳更是波光流動,透著一股子伶俐。只是如今的她,卻直眉瞪眼地盯著身邊兩個旁若無人的男子,咬著花枝的牙齒摩地咯吱響。
最終,仍是不渝耐不住了性子,手忙腳亂地擦了擦浸濕的手,扔了那花枝就湊到是桌旁拖著腮幫子懶懶地問︰「我說,你們怎麼還沒結束呢?」
「旗鼓相當,無奈無奈。」劉寰遠搖著腦袋哼著,隨即就落了一子。
司徒景修仍舊面無表情地接上一句︰「難得。」說罷,也跟著落了一子。
不渝雖懂觀棋不語才乃真君子,可如今那屋里的兩個人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再加上還有那麼多沒揭開的迷,怎麼能容忍這閑到發慌的二人在這氣定神閑的下棋呢!她索性耍起賴撒起潑來,兩手一抹,就毀了棋局。她看著那兩人發怔的神色,訕笑道︰「與其到最後分出個勝負,不給人留個面子,不如就暫停收手吧。」
將棋子摞成了一堆收好後,不渝忍不住回頭朝不遠處的淺碧小築望過去︰「陛下進去多久了?不會,打起來吧?」
「娩妃娘娘會動手?」劉寰遠不敢置信地月兌口驚呼。
不渝瞪了他一眼,無奈地吐出了一口氣︰「若真動手或許就沒事了。」難得陛下親自出宮一趟,雖是為了正事,但也沒忘順道來看看這個鬧著別扭的寵妃,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姐姐也該給些面子了吧。
良久才見蒼珩冷著一張臉從小築里走了出來,步伐快的連身後的隨從都跟不上。司徒景修立即站起身迎了上去︰「陛下。」
「回宮!」他經過他們身旁的時候,頭也沒有回地丟下一句,就急急邁著步子走了過去。
不渝心知不好,只得堆了笑小心翼翼地暗探著︰「娘娘,不跟著回去?」
聞言,蒼珩頓住了足,一個急轉身就朝不渝快步地走來,手指著淺碧小築的方向,眼卻緊緊地盯著她︰「告訴你姐姐!她愛在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朕沒功夫和她比誰能耐得住性子!」
丟下話,就怒不可遏地走了出去。匆匆而過的風也帶起了她的裙角來,雜亂無章地飄了飄就落了回去。
顯然是更糟糕了。不渝撫了撫額頭,哀嘆一聲便無精打采地朝小築走去。
小築內一片寂靜無聲,容卉早不知躲哪兒去了,只余下沁兒一臉無奈地守在外頭打掃著地上碎裂的瓷片。潑撒出去的茶已干了幾分,只是依舊留著茶葉的殘渣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繞過沁兒朝里屋走去,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她驚心動魄。書卷、硯台、花盆、茶盞,幾乎能扔的全給扔了。不渝暗暗心驚,難道真打起來了不成?她跨過一路上層出不窮的障礙物,掀開依舊來回劇烈擺動著的珠簾,悄悄地將腦袋探了進去︰「姐姐?」
臨窗而立的林汐娩看上去格外的縴瘦,寬松柔軟的水藍色罩衫將她的身姿顯得愈加單薄起來。她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發絲,緩緩地回過身沖呆立在門口的不渝莞爾一笑︰「回來了?」
如夢初醒的不渝這才提起腳朝她走去,還故作輕松地笑道︰「姐,你還真有本事,陛下都能氣成那個樣子!你都說了些什麼啊?」她微微偏側頭,用眼神示意著地上的狼藉,「真打起來了?」
汐娩臉上的笑讓人瞧不出有什麼異樣,她隨著不渝的視線看了過去︰「陛下如今性子暴了些,我可什麼話都沒說。」
「一個字都沒說?」不渝看到她笑眯眯地點著頭,不禁唏噓起來。這還真是苦了陛下,說不定苦口婆心勸了很多,但卻絲毫得不到這個頑固不化的女人的任何回應,能不氣得怒發沖冠嗎?
「姐,你何必呢?非要和陛下鬧成這樣嗎?」她早就擔著一顆心,捏著一把汗,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此事才能塵埃落定。
汐娩不自然地收回了嘴邊的笑,眼神輕輕地落在遠處的地板上,透過窗欞而入的稀薄日光剛好在地上印成一個鏤空的方形來,地上沒有干透的水漬閃出點點的碎光來。她的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听著竟格外的不真切︰「這樣他就會對我死心的,那麼我和他才能真正地相安無事。」
听到她這般沉重酸楚的語氣,不渝的心里也跟著有些發澀︰「姐,你……」
「不談他,談些其他的。」汐娩迅速地展顏笑道。
不渝心中了然,也跟著提起精神來︰「那說我們今天查到的線索?」
「這些我也不想管不想听。」她仍舊保持著嘴角的弧度。
「那就沒什麼可說了。」不渝垂頭喪氣地站了身就準備朝外走,「我去幫忙清掃。碎成這樣,只能全部扔了,修補也修補不來了。」
身後的汐娩靜了下去,看著不渝背影的雙眸微微地濕了,嘴角上揚的弧度也變得格外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