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切——紅顏惹人憐 碾心作塵雪來覆(二)

作者 ︰ 惟見

門扉緊掩,連一絲風都透不進,司徒景修立在書案旁,怔怔地看著面前攤開的一卷紙。夜色已深,如紙上沉沉的濃墨,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他伸手輕撫紙面,每個字都仿佛鮮活的,在他手指的皮膚下慢慢地扭曲著、跳動著,指月復上一片灼熱。

那是她的字,每一筆每一劃都再熟悉不過,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反復看過了多少次,就連閉上眼都能回憶起每個細微的筆鋒處。仿佛就是自那日開始,強要了她的這幅字,便再也沒有辦法去忽略自己的心了。本是借著刻印章來分心,卻沒想刀剛下就是她的名。不渝,卻沒料想根本沒有不渝。

被欺騙,被背叛,他無法容忍,自己小心翼翼敞開了心,到頭來竟然是一場騙局。難怪她一直想要逃,就連在他身邊都會讓她痛苦不已,這次倒好,索性逃到坦蕃去了!

手不禁緊緊蜷了起來,心里又氣又恨,太陽穴一跳,他伸手揮落了桌上的硯台,「砰」的一聲響,打破了夜里的寂靜。地上,一灘濺開來的墨跡。他又抬眼看了那字,不由咬牙念了出來︰「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晨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間未有期。握手一長歡,淚別為此生。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整首念完,更覺得氣血一涌,滿心的怨恨不知讓哪里發泄。那個女人,竟真的要走,再也不肯回頭了!

一把將紙揉進了手心里,走到窗口便欲開窗,手剛伸到半空,卻又緩緩地收回來。紙又被他慢慢地打開,皺巴巴的幾行字,竟似蜿蜒而下的行行清淚。心里一軟,煩悶地扔在了一旁,便趴著書案睡了過去。

「大人?大人!今日郡主就要走了,大人不去看看嗎?」流雲輕輕地叩著門,想叫醒他,卻又害怕擾著了他。整整一夜,他就這麼把自己鎖在屋內,不吃不喝,滿面的怒色。但流雲心里明白,大人還是放不下,嘴巴里說得雖狠雖冷,但心里卻不知將不渝放的有多重。

她又叩了幾下,屋里還是悄無聲息,她心下疑惑,便加大了力氣,門竟自動開了。她正好奇門怎麼沒鎖,就看到一張紙輕飄飄地落到了她的腳邊,低子撿起一看,竟是不渝的筆記。看那墨跡,竟有些日子了。她將那副字攤開來不停地壓撫著,想要將褶痕都給壓平撫去,耳邊卻听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別管它!」

她驚愕地抬起頭來,就看到司徒景修泛著血色的雙眼,正緊緊地盯著她手中的那副字。她連連松開手,應道︰「是,大人。不過,今日郡主她……大人,不去嗎?」

司徒景修移動視線,清淡淡地說︰「準備早膳吧。」

流雲低著頭退了出去,滿月復的話還是不敢說出口,跟著他那麼久,卻還是對他又敬又怕,雖然明白他這是自討苦吃,但哪有那個膽子去勸呢。司徒景修只道她已經走遠,便自己走過去將那副字拾了起來,反復摩挲著,似乎在奢念著能感覺到她殘留的溫度。真的要走了,今日便走了,怕是再也不肯回來的吧。若是離開他,才能真正的開心幸福的話,那他為何還要去阻去攔。放手,何嘗不好呢。

門突然又被人撞了開來,流雲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大人,大人,郡主她,她……」

司徒景修的心一緊,連忙問道︰「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不成?」

流雲喘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幾樣東西遞到他手中︰「沒出什麼事,不過,剛才郡主來過,說要把這幾樣東西交給大人。」話音剛落,就見司徒景修的身影從身側一閃而過,帶起的風拂在她的面上,竟是柔柔的。她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倒輕輕地笑開了,如今也只盼著不渝還沒走遠。

飛速地奔到園外,只見竹影婆娑,一抹淡淡的湖藍剛好隱匿不見。他本該去追的,可卻生生地定了步子,只遙遙地看著竹葉搖動的地方,再也動彈不得半分。她本就是不願見他的,何苦再去為難彼此。低下頭攤開了手心,一眼就看到那枚玉印章,破了一角的地方竟有隱隱的血漬,似沁入了通透的玉里,一絲絲一縷縷的化了開來。心就這樣被狠狠地擊中了,疼?倒感覺不到了。一股苦澀蔓延在胸腔里,他突然彎腰咳了起來,身子劇烈地顫動著。穿過竹林而來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竟完全不似從前一絲不苟的模樣。

流雲本就跟在身後,眼看他沒追上去,不由地跺腳嘆息。沒想轉眼就看到他猛烈地咳了起來,急忙回身從屋里抱了件外裳奔了出來︰「大人,小心著涼。」

司徒景修動也未動,只是由著她將衣服仔細地整好。良久,他才出口問道︰「她將印章還給我,是什麼意思?」

「大人……」流雲本想相勸,可剛說出口就看到司徒景修痛苦的眼神,不由轉開了臉,狠心道,「一刀兩斷,再也沒有半分關系。」

司徒景修重重地點了點頭,腳下退了幾步,竟笑了出來︰「一刀兩斷?好,好,好得很啊!」說著,就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了去。流雲心下不忍,急忙跟了上去,本欲攙著他,卻被他狠狠地推了開去。

「大人!」她擔憂地開口喚道,卻仍是沒有喚住,司徒景修進了屋子後,又像前夜里一樣緊緊地鎖了門

窗,再也不肯走出來。

流雲在門外踟躇不已,突然想到除了那個印章以外還有封信的,怕他忘了拆開看,連連拍門喊道︰「大人,大人,還有封信的,大人您看看,說不定郡主沒旁的意思,不過是流雲自己想錯了呢?大人?」

屋內仍舊是靜靜的,一點聲息都沒有,死氣沉沉的一片。流雲靠著門蹲了下去,屋外的樹正迅速地泛著綠,明明是回春的好季節,卻沒料這一切,竟冷得似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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