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深圳驕陽似火,保持著酷暑風範。深圳沒有秋天,樹葉不黃,更不會飄然落下,沒有秋風來引領她在空中翩翩起舞。
「秋風秋雨愁煞人」,那是長江流域的景致。處在南國的深圳的秋天,溫度高達34℃。辦公室仍是門窗緊閉空調大開,嘆冷氣的老師們听到了上課鈴聲才戀戀不舍地拿著教本走向課室,上完體育課的學生總是打著援疑質理的旗號跑到辦公室與老師親近。老師們早已看穿他們這套鬼把戲,但覺得他們可愛,也不當面指出,只是敷衍著,有時還出其不意地檢查背誦情況,讓這些耍小把戲的孩子乖乖地站在老師身邊默念著。
桂香老師是幸福的,她的兩個班的教室都有空調。不用遭受一節課下來汗濕衣衫的罪。「你多幸福,哪像我們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坐在她旁邊的三班的語文老師羨慕地說。「的確,但我不怕熱只怕冷。我就是受不了空調,真想同誰換換!」桂香老師這不是在擺譜,她說的是實話,三班的語文老師也知道,就說︰「真是冷熱不均,不遂人意。」她倆邊批閱學生的抄寫作業邊聊著,很平和地聊著。
桂香老師怕空調,畏寒,醫生說是陽虛,需要中藥調理。她覺得熬藥太麻煩,就拖著不去理會。只是每天在包里裝一件披肩備用,裙裝束之高閣,周六周日就趕緊穿上,展示一下淑女的嫵媚。人人都說深圳的天氣好,冬暖夏涼,是海洋性氣候。是穿裙裝盡情展示女性柔媚的好地方,她卻不這麼認為,從4月份開始,空調就日夜不停地勞作,辦公室的溫度比長江流域的春天秋天還低,裙裝哪有機會上身?愛美的年輕女士,都經常被電視電台報紙提醒著別因為愛美而染上了空調病----膝關節炎、肩周炎。養身專家權威地推薦了一個人體最適宜的溫度26℃,政府部門從環保低碳的角度出發,煞有介事地出台了一個政策,公共場所的空調溫度不得低于25℃,否則,罰款。看到這一消息,她高興,立馬像拿到了尚方寶劍一樣走進教室,利用語文課宣讀,還責令班長將專家的建議和政府的規定張貼在「我的班級」專欄里,她要學生踐行。
有效果,課室的溫度升起來了,學生之間的矛盾也少了。前段時間,身強體壯的男生總喜歡搶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至16℃,體弱的女生受不了,奪回遙控器,又將溫度調高到28℃.為此,還發生爭執,摔壞了一台遙控器,兩人都來找班主任投訴,經桂香老師調解,矛盾雖沒升級,但類似的摩擦時有發生。尤其是坐在空調風口的學生幾乎常年要穿外套,還有的一坐到那個位置感冒就纏上了她。桂香老師只得一周一調整座位,讓學生輪流坐到那個位置上。
這一招有點效果,但不是權宜之計。她多麼希望學生互相謙讓,將空調溫度調到合適的位置。她的課堂上學生能做到,其他老師的課堂上就又起爭執。也許是學生很懂事知道班主任怕冷,也許是學生很勢利怕班主任的權威,總之,他們並沒有心悅誠服。現在好啦,養身專家的建議和政府的文件一下子讓這幫養尊處優的孩子和睦相處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干燥的九月里,紅眼病來襲,上午學生處召開緊急會議,校醫講了紅眼病來襲深圳的嚴峻形勢,要求班主任嚴格把關,勸染病的學生在家治病,一定要等紅色完全褪去才能返校。要防止傳染,紅眼病的傳染性很高。要叮囑學生注意用眼衛生,尤其不要用髒手揉眼楮,眼保健操暫停。希望班主任注意觀察,不要好心辦壞事,姑息患病學生留在學校。
「勸退不勸進」,這看似簡單,實則難辦。每次流感來襲,班主任都很操心。很多家長平時不大關心孩子的學習,而一旦孩子生病不能上學時,他著急了。總是勸孩子帶病堅持,到醫院打一針,熱度剛退下,就向班主任求情,要求回校上課。認為孩子耽誤了課程就會從此一落千丈,就會前途無望。
「你千萬別認為家長重視孩子的學習,他是不想操心。」校醫提醒剛到M中學的桂香老師,那是去年上半年的事情了,那次乙流來襲。一般要治愈一場重感冒,總得三到五天,學生家長等不及,學生也在家里待不住,就來到學校,結果反反復復,到了學校無精打采,無心听課和作業,又得不到好好的照料,再發熱,再請假,再返校,簡單地流感就要折騰上十天。桂香老師有點不習慣勸學生在家養病她小時候受的教育是「輕傷不下火線」听到的是老師對帶病堅持學習的學生的表揚,她上學時幾乎從未請過病假,不是沒有生過病,而是一點頭疼腦熱根本不會考慮請假,邊吃藥邊上課,並就慢慢退卻了。參加工作後,也幾乎全勤,只有97年秋天膽囊化膿非切除不可,才臥床休息了10天。現在不同了,學生一有病,立馬進校醫室,然後,立馬由家長接回。美其名曰︰「為了其他孩子的健康!」其他的孩子是可以避免傳染了,但生病孩子的意志力怎麼培養呢?她曾經在大腦里質疑過這種做法,現在她想通了,生命是最重要的,珍愛生命,這是一種進步。沒有生命和健康,其他的都是零。
紅眼病,更麻煩,應該抓緊檢查。桂香老師走進教室,準備利用課間時間及時宣布校醫的指示。「老師,我的眼楮不舒服。」小敏同學走向她。「我看看!」桂香老師急忙說。眼角開始紅腫,典型的紅眼病癥狀。「別揉。我給你開出門條,回家休息,用氯霉素眼藥水一個小時點滴一次,閉眼休息。」邊說邊寫出門條︰「保安︰你好!我班小敏同學因病回家,請放行。初一(12)班班主任桂香」寫完,將字條遞給眯著眼楮的小敏,還關切地問︰「是自己回家,還是通知家長來接?」
「自己回家吧,不遠!」小敏堅強地說。「一定要及時治療,別延誤了病情!」桂香老師在將小敏同學送到校門口時叮囑道。然後。回到辦公室,掏出手機,給小敏同學的母親通了電話,告知小敏因病請假之事,照例叮囑小敏的母親抓緊給孩子治療注意隔離別傳染上了。她在小敏家長的感謝聲中關了手機,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楮,隱隱感到眼角不舒服。
桂香老師的眼楮近視,屬干眼癥病人,也許是電腦使用時間太長導致的,醫生也叮囑她不要久盯電腦,至少一小時後要閉目養神5分鐘,或抬頭眺望遠方或凝望綠樹。每次從醫院回來,她都照做幾天,不滿一星期,又依然故我。埋頭做課件時,哪會關注時間?遠眺,窗簾緊閉,望見的都是近在咫尺的一堵白色的牆壁,綠樹被一道又一道的門窗封閉在了視線之外,婆娑的綠枝只能在心中搖曳了。
「這也可以放松眼球,緩解眼楮疲勞。閉目遙想一池荷花在風中搖曳,也是好方法!」一次,她在給醫生訴說自己無法遠眺到綠樹的苦衷時,善良的中年男醫生肯定了她冥想綠樹婆娑的做法。「在深圳工作,真的不輕松。你看,我們這醫院,病人排隊候診,我們得一個接一個地問診,有時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醫生深有同感的說。「內地醫院哪有這麼多病人?」醫患不配套,一醫難求,「看病難」也是深圳的突出問題,政府正在著手解決,人口增長太快,而醫院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拔地而起的。需要一個過程,正如學校一樣,孩子入學難,就是因為學校太少。「入學難!」政府也在著手解決。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有機會進入特區的醫院和學校謀到一個職位,才有機會成為特區建設者中的一員。那天他們相談甚歡,不知不覺,抱怨沒有了,多出了一份感激。
桂香老師的眼楮很敏感,她幾乎不敢正視別人的病眼,否則,她的眼楮立馬條件反射地疼痛。「我該不也患上了紅眼病吧!」她拿起桌上的鏡子,一看,眼角已開始泛紅。她立馬到醫務室,校醫看了一看,「肯定是紅眼病,給你一支氯霉素眼藥水預防。」她急忙點滴了,閉目一會兒,回到辦公室。「千萬別嚴重了,患了紅眼病,就得請假!也許是太累了,用眼過度了!」她僥幸地想。
好心的級長听說她眼楮不舒服,立馬勸她回宿舍休息,還說︰「假,我去幫你請!」桂香老師的確怕傳染他人,就順從地收拾桌面,背著包帶上課本和練習冊回宿舍了。
兒子放學回來,見媽媽躺在床上,驚呼︰「媽,你怎麼啦?」一向堅強的媽媽怎麼沒有上班而躺在床上呢?著實嚇了他一跳。「我恐怕是得了紅眼病。眼角有點疼,有點紅腫。你不能踫我用過的東西,小心感染了!」桂香老師叮囑。「不會的,我有眼鏡片隔著,沒那麼快的。」兒子走向她,遞給她一杯水,桂香老師接過來,說︰「把右邊抽屜的墨鏡遞給我,你不怕,我也要注意呀!」她戴上了兒子遞給她的墨鏡,坐起來,吩咐兒子到食堂買餐。兒子拎著碗碟下樓去了。
吃完中餐,她吩咐兒子洗碗時,一定分開自己的碗筷。兒子也照辦了。到公用衛生間,她也很自愛地先用洗手液洗手後,再開龍頭、開關門窗。她的防範意識很強,應該是盡力做到了隔離要求。
但病菌無孔不入,傍晚從湖南趕回來的丈夫感覺眼楮不適,半小時後,紅腫得比她還嚴重。第二天,兒子也開始患紅眼病。他們一家人不進共用廚房,還叮囑張明老師一家人和剛搬進501室的小李老師一家人不要直接用手指接觸共用水龍頭和廁所門窗。但紅顏病菌還是經過空氣傳播了整層樓,兩天後,整個五樓的人全患上了紅眼病。都休病假了,都戴著墨鏡穿梭在過道上進出于廚房和洗浴間廁所。五樓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對不起,是我傳染了你們!」桂香老師抱歉地說。「沒事,這樣我們就同病相憐了!也有時間閑聊了!」張明老師的妻子爽朗地笑著說。
教師節的晚上,學校在石岩湖宴請全體教師,整個五樓的教師集體缺席,都在家里與紅眼病作斗爭。桂香老師的丈夫提議,「反正已經同病了,也不怕傳染了,我們一起聚聚,慶祝教師節吧!」「我贊成!」張明老師說。「我也贊成,每家把菜端來,就在過道里聚吧!」小李老師歡快地說。
三家的拿手好菜擺滿了一桌子,他們圍桌而坐,以茶代酒,在墨鏡的遮擋下彼此注視,不免哈哈大笑。小李老師的漂亮妻子還拿出相機,定格了這別致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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