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吹了一會子風,糾結的心緒仍未見平復,身上卻漸覺涼意,抬眼望去,幽暗的夜空中彎月如鉤,半個星星也沒有,看來明兒又不會是什麼好天氣,抑郁輕嘆一聲,若嫣方才垂了眼雙手抱肩欲轉回房去。還未起步,就听幾下叩門聲響起,輕而有節,卻是傳自牆那邊的。當下她凝神不動,不自覺地側耳去听。
吱呀一響,門開了,緊接著听到周文斌略為訝異的聲音︰
「恩師?這麼夜了,怎麼還不睡?」
覃農洪亮的嗓音在夜里也刻意壓低了些︰
「哦,起來解個手,就見你屋還亮著燈。又在溫書?莫要再看了,早點兒歇著是正經。每日起早貪晚的,就你那身子板兒……要不再熬副安神藥喝?」
「呵沒事兒,不用了。再耽擱一會子也就差不多來覺兒了,趁這功夫多學點兒東西總是好的。」
「你呀!唉,這病根兒算是落下了。可人家?半點兒不領情,還不照樣兒好吃好睡的,照我說啊……」
「噓!恩師啊,你怎又來了?可輕著點兒聲,小心被人听到了……對了,晚飯後你是不是又過那院兒去了?你可沒當人家說什麼吧?」
「呵呵,沒,怎麼會呢!你不是千叮嚀萬囑咐過的麼,我就過去給老夫人送了兩劑藥,轉身功夫就回來了。那個,太晚了,我得回去睡了,你也早點歇下吧。」
覃農的腳步聲漸遠,那院兒卻遲遲未傳來關門聲。若嫣下意識屏住呼吸,眼中卻覺著酸澀,只得抬頭往上看,這寂寥的,冰冷的夜空啊,怎把那人幽幽的嘆息聲傳遞得如此清晰,而憂郁。
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一聲壓抑不住的輕啜已然逸出唇邊。
幾乎是立刻的,牆那邊顫聲輕問︰「誰?」
若嫣以手掩唇,只哽咽著不答,本欲搶步回房的雙腳卻無意識地靠向牆邊那扇角門。
她這邊心神疲憊地抵著門淚如雨下,那邊卻已惶急地奔至門下揣測著不安起來︰
「是你……是嫣兒嗎?你怎麼了?莫哭,莫要哭啊!」
听著他的聲音漸抑不住而有拔高的趨勢,若嫣終一凜神止住了抽泣,咬咬牙伸手拔出那道門閂,然後豁地推開,決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周文斌早呆住了,本听她夜半在那邊啼哭已夠驚疑的,只苦于此刻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沒法兒去安慰,怎料想她竟緊接著做出這等駭俗之舉。待回過神來,便不由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若嫣既已決心下定,便再不給他和自己退縮的機會,反身帶好角門後,一伸手捉住周文斌袖角,便往開著門的那間屋走去。
他見狀更是大駭,慌忙扯住她往後使勁兒,聲音止不住地打顫︰
「嫣兒你……你這是怎麼了,這深更半夜的,讓人瞧見可怎麼是好……」
若嫣的力氣自是沒有他大,掙了兩下沒掙月兌,索性站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盯牢他︰
「怎麼?你這樣拉拉扯扯的,可是想現下就把人都叫起來?」
周文斌茫然搖頭,手上已使不出半分力,就這麼被她拽進房內。
拴好門,再吹了燈,若嫣深吸口氣,揉身把自己投入那早凝成似石像一般的懷中。還好,石像是溫的,轉瞬更變得灼熱起來,惱人的僅是,石像很恐懼,還很羅嗦︰
「嫣,嫣兒……這樣不好,看給人瞧見,對你不好,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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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抬手摟住他脖頸拉下,閉緊眼吻上去,終止住不合時宜的呱噪,也狠心揮斷自己最後的猶豫和退路。
***
心有所悸,忽悠著一睜眼,還好,天猶未放亮。若嫣挺身欲起,卻不由申吟了一聲,酸軟著又倒下去。手肘下閃電般後撤的那只手臂,提醒她此刻床上還有一個人,轉臉看去,果不其然,那人晶亮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盯牢她。
「哦,吵醒你了麼?對不起,我這就走。」
「告訴我,這不是夢吧。嫣兒,真的是你?……該說道歉的是我,我們昨晚……」周文斌神色柔和,眼中猶帶著些微的不置信,手腳卻似有點兒僵硬。
若不是也覺著尷尬,若嫣幾乎想笑出來了,這個男人……昨晚的放縱和狂熱都哪兒去了?若不是最初的生澀和莽撞,她真要懷疑,覃農說的那些可否都是來誆自己的,什麼排拒?什麼神疲滑精……無眠不舉……真是的!
突覺一陣臉熱,若嫣掩飾般轉頭,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扯過衣衫胡亂往身上套著。待收拾完畢,一邊攏著頭發才一邊含糊著道別,眼楮卻盯著別處︰
「我得走了。那邊兒人起的早。你,你再睡會兒吧。」
身後一徑沉默,直到她伸手去撥門閂時,才听他幽幽地問︰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若嫣頓住,不自禁抿了抿腫熱的唇,才強作不經意地答︰
「不為什麼,就是想了,女人有時也會有需要吧。」
才一說完,就不由懊惱得乍舌,什麼借口呀這是?就算是為了顧及他的自尊,也不必說得這麼直接和不堪吧?他那麼拘節守禮一人,能接受得了麼。即便是……這理由也真的存在,那麼一小,呃~~小小部分。
忍不住回頭飛快地一瞥,果然,他本已轉白的臉上驟然充斥了血色,眸光卻也忽熾,心頭一慌,她趕緊七手八腳又去撥那門閂。
卻怎麼來得及,但覺背心一熱,周文斌就貼了上來,緊緊將若嫣攬在懷里,滾燙的臉頰埋在她細致的頸窩處,濕熱的氣息伴著昵喃一下下吹拂,撩撥著︰
「哦,嫣兒,你就是我的業障,是逃不開的心魔……讓我怎能不想你不念你,又如何把持得住。」
這滿含著痛苦與辛酸的情話,就那麼深深震撼了她,隨即冰封已久的心便塌陷了一角,情感的洪流緩緩渲瀉出來,漸收不回攏不住,只得輕顫著回擁他,一任狂熾與激情再次將自己席卷,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