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重獲法力,這次轉世我便有了可控制的余地,只不過身上多了的那塊肉比較礙事。我既不敢無故殺生,便只好帶著它一起投入到下一輪回,這就得找個合適的肉身才行了,一時卻急不來的。
我一邊在寢宮里靜靜地「安胎」,一邊暗施法術遍處去搜尋轉世的機會。同時,還不忘時常開天眼去關注著周文斌。
他竟如此地愛戀那個女人?記憶中,從未見他這樣開懷地笑過,那神情里滿是暢快和滿足。她……又究是如何特別,才引得那樣兩個男人都傾心眷慕著?我不由懷著點既疑且妒的心情,也開始仔細地觀察起她來。
可是,天!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這程若嫣,竟是由我那分身轉世的!而且我昔日那仙師,對她還真是憫顧,不僅惠賜無雙容色,竟還每世都保她三條命!
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我們兩的孽債,難道還要生生世世牽扯下去?
好在,她被封的真身為他那日所噴的鮮血所蒙,已全然記不到他的一切。而且,我掐指一算,她此世一墮池塘二服劇毒已死過兩回了,且不日還將有一場生死劫,再命不久矣。
真是天隧人願!到那時,周文斌不就只能是我的了。
只是這剛好有孕又合適我的肉身還真不好找,不但得與我的氣運相合,又得是命定在孕期里橫死的。我找來找去,只有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王李氏差不多,可她住的那處所在已近苗疆,離周文斌又太遠了點兒。
就在這當兒,宋培德終于找到了她,他三人也不可避免地面對著面了。我滿懷希冀地等著看周文斌主動退出來,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忍心令那女人為難的。
果然,他心傷之余選擇不告而別,千里迢迢去為她尋藥了。而我則毫不猶豫地自斷血脈,放棄王貴人身份再次轉世。周文斌,你我竟有緣至此,怎可能再不做命定中的一對呢?
王李氏懷的是遺月復子,她夫家的整個村子遭了場突然的災瘟,除她外沒什麼人還活著。雖然到了這開始,凡事都得靠自己,不過我不怕,守在這出入苗疆的必經之路,遲早都會遇上周文斌的。
只是轉世後,我最大的煩惱就是這肚里的孩子。不知怎的,我一直都覺得它並沒有和我一起投身過來。因為我到這十幾天了,那肚子里卻好似沒有一點兒有生命的跡象。怎麼可能這樣?!
惶惑之中我終于等來了周文斌。
他為這荒蠻之地只剩下我這一個婦道人家感到非常意外。不過他知道這場災瘟,方圓幾個地縣都受了秧及,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死了。于是周文斌在村子里快速地清理著,焚化了所有早已腐臭的人和動物尸體,又認真檢查了我在地窖中挖出來的食物,才帶我一起離開了那里。
我為能與他單獨行走在一起而暗自欣喜不已,雖然周文斌一直對我溫文而疏離。一路上,我費盡心思和他搭話,他卻只是如看待病患那樣對我,一味地照料周全,然多一點閑話不提。
直到我突然出現害喜反應,走動乏力,周文斌才把我安頓在一座路過的小莊子里。在他衣不釋帶的照拂之下,我安然度過了那段最難捱的日子,只是他眼中時常流露出來的恍惚和哀思礙惱了我。那神情,一定是又想起了她。
他在為自己不能如此守在那女人身邊而煩憂不已。周文斌,你心里邊定是在想盡早把我拋開,好趕快回去貼身呵護她,對吧?
我氣,為什麼幾世掛牽,仍換不回你對我的半點眷顧?我恨,難道說自己的滿腔痴情,注定是仍舊要付諸流水?
到他終于忍不
住提出來要離開的時候,我徹底崩狂了。抓著周文斌手,我一字字清楚地告訴他︰
「你不用再想她了,那個女人就快要死了,就算你真能找到再多茨柁甚至是靈丹仙草也沒有用!」
周文斌驚呆了,他不明白我怎麼會知曉他們的事,更被我聳人的話語給撼住了。回神後卻冷起面孔來搖晃著我大聲質問。
我已失去理智,便當著他面施展法術把天眼里看到的情景映射到銅鏡中,讓他親眼去看那女人的現狀︰
宋培德正陪著她,在小花園里慢悠悠地散步,他關切的目光不時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和肚子上。而她臉色平靜,神情輕柔,那天經地義般的泰然相處,令人覺得無比的諧和,又溫馨。
然而在周文斌看來,卻一定是極為礙眼的,因為他唇角驀地一抽,整張臉孔都痛得痙攣起來。
我一時又忍不住心疼了,只得胡亂地安慰說︰「放心吧,她也不會是他的。她大限將至,恐怕捱不過生產之劫。」
周文斌又是一震,痴痴地盯著她銅鏡中的身影,嘴里卻迷惑地問我︰「你是誰?這又是什麼迷障?」
我不願告訴他所有實情,便只是含糊著說自己乃是謫仙轉世,略懂一點通眼法而已。周文斌將信將疑,我便把自己所知的他和宋培德以及那女人之間的糾葛事都說給他听,確鑿得一如親見。
周文斌思索了半日,終于神平氣和地問我︰「你想要什麼?要我怎麼做,才能救她?」
救她麼?這我原本倒還真沒想過……「任是怎麼做你都肯麼?」
「是。」他堅定點頭的模樣又一次激惱了我,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陪在我身邊,一輩子。永遠不許再想著她。」
他猶豫片刻,答應了。「不過,得讓我親見她無恙才作數。」
那天夜里,我第一次請求師父托夢。師父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道骨仙風,只是慈祥的神色中卻透著絲哀憫︰
「你還是堪不透那個‘情’字。為替你解贖,為師已幫你修了幾世善緣,欠她那份孽債也已還得差不多了,何以還要為此再糾纏不清?」
我搖頭垂淚,只是一味哀求。
師父默然,半晌後嘆曰︰「要想為她再度續命,便只得舍你自己的真身了。把那只右鐲毀了吧,你這世的壽命便也只到生產而止啦。再有什麼念想,都只能留到下一世,也是你那最後一世了。唯願九世痴纏,終能令你得嘗正果吧。」
于是,我最後一次轉世,便成了九兒。王鳳九。
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霸著他,理直氣壯地整日守候在他的身邊。
我最心愛的,這輩子,請讓我用盡全力地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