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前殿
劉盈抬起頭來目光清亮直視劉邦的眼楮「父皇兒臣想請命領軍出征英布。」
劉邦冷笑道「胡鬧。你們母子兩個倒好一個要戰一個不要戰當行軍打仗是好玩的由得了你們說來就來說去就去?」
「這次不會了。」劉盈堅定答道「只要父皇能答應母後那里我自己去說。」
劉邦怔了一怔仔細的瞧了瞧面前這個自己的兒子。
原來他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麼高了。他前額寬廣似乎隨朕。而一雙眸子卻是和皇後一般。
劉邦忽然心悸揮手道「下去吧下去吧。你要願意打朕還樂意省事呢。不過你若敗了朕就不見你這個兒子了。」
「胡鬧。」
當前殿高帝的意旨已經下來這才得知消息的呂雉氣的渾身抖在椒房殿來回走了幾步之後才回過頭來望著兒子神情疲憊「盈兒你素來听母後的話這次為何如此自作主張?戰場凶險你若有個萬一——」
「可是母後」劉盈跪坐在榻上抬起頭來望著母親「兒子想去試一試。」
呂雉怔了一怔。
「兒子知道若稟了母後母後愛惜兒臣多半不肯讓兒臣去的。這才先到父皇面前求了。母後」他懇切道「兒臣是自己想去的。」
呂雉瞧著面前的兒子只覺得心中滋味百般俱全。這些年。恨著兒子身上無自己剛毅地同時她已經習慣了自己說了什麼這個兒子便听命去做的日子。忽然有一天他來到自己面前對自己說。「我想怎樣怎樣。」她既有一種兒子終于長大的欣慰之感更多的卻還是失落仿佛那個一直在自己庇護下的孩子終于萌動蠢蠢地想要走出自己的視線。
出征前夕劉盈在東宮與幕僚研究此戰方略忽聞宮人稟報楚國翁主劉擷來訪侯在宮門之外。
他迎出來。瞧見遠方堂上背對著自己而立的麻衣少女一時之間有些怔忡。一路看中文網
記憶中這個堂妹總是與鮮衣怒馬聯系在一起飛揚跳月兌。卻不得不在一年孝期中以素色的服裝扮自己整個人看起來也寡淡些。
「太子哥哥。」劉擷忽的回過頭來見到他歡喜作色「听說你即日出征我特意過來送你。你開不開心?」
劉盈笑道「本不必勞妹妹特意來這一趟的。」
「這怎麼成?」劉擷固執搖頭道。「太子哥哥你是第一次出去爭戰我總想著要心誠些上靈才能庇佑。庇佑你旗開得勝。她神色誠摯。劉盈見了到底心里也有些感動笑道「如此便多謝妹妹。」
「對了」劉擷瞧了瞧他身後神情難掩失望凝眉問道「我听說。張偕這幾日也在太子哥哥你這兒他可知道我今次前來?」
「知曉。」
「那他便不肯出來見我一見?」她難過道。
「擷」劉盈微微轉身掩住話語中不耐「我知你對張偕一片心意但如今出征在即。不是你們小兒女談情的時候。」
「我就是知道你們出征在即才非要走這一趟的。」劉擷驀地道。神情激烈「你們不是去風花雪月。而是要去打仗啊。我總是想若是他受了傷或是根本回不來了我該怎麼辦?太子哥哥」劉擷抓住他的手臂求道「你讓他出來見我一面可好?」
劉盈嘆了一聲只覺一個頭兩個大招過一個宮人沉重吩咐道轉請副將張偕務必過來一趟安撫楚國翁主。
後來劉盈隱約听說張偕與劉擷大吵了一架。
「莫名其妙。」張偕怒氣沖沖的抱怨也只有生氣到極處的時候這個少年身上才現出一種鮮動生活「她不知道從哪里听來我和宣平侯府的長娘子交好竟質問我是否是對她有意。」「阿嫣?」劉盈愕然道「開什麼玩笑阿嫣才幾歲?」
「是啊。」張偕微微笑道「那個小丫頭才幾歲?」
「偕」劉盈好奇道「楚國翁主容貌姣好又是楚王嫡女在如意出生之前一直是劉家的第一美人……又對你一往情深多年執著如一與你實是良配你奈何不喜與她?」
張偕怔了怔喟嘆道「心之向背實無辦法。」
「好了好了。」他搖手道「值此大軍征戰之際咱們還是將心思集中在淮南叛軍之上。
辛酉日宜出行宜格斗。
這一日是大軍出征之日。
二千余片精鋼打造的甲片密密疊壓猶如魚鱗胸背之上用陰線固定只露出極短繩段精細之能堅固圍護;而于臂腰則使用陽線使之能靈活活動。陳瑚撫過托盤之上泛著冰冷光澤的甲冑嘆了口氣轉身將魚鱗甲為劉盈穿上。甲冑冠纓之下劉盈的面容英姿勃。
劉盈懸劍于腰握妻子的手一笑道「莫擔心。我會打贏這場仗平平安安地回來。」
語畢他放開妻子的手走出內室走出東宮走出長樂宮闕。
闕門之上觀樓之中高皇帝劉邦目光炯炯的看著一身戎裝的兒子。「去吧。」他揮揮手。
于是御史大夫趙堯捧著虎符從闕門之上走下來「太子殿下。」他微微一笑將背彎地比跪在君前的儲君看起來還要低得幾分。
劉盈伸手從墊著玄色錦布地漆盤中舉起一半右側虎符。恭敬的托在手上虎符在正午日光直射下「淮南右一」四個錯銀大字閃耀著奇異的光。
「兒臣謝父皇賜符此去定不負父皇所望。」他頓再拜起身翻身上馬。揮手道「出。」玄色一千著鮮亮鎧甲的北軍將士執戟隨行浩浩蕩蕩的行過長安街頭直奔灞上而去。
「陛下」趙堯笑道「太子已經去遠了。」
「我知道——朕知道。」劉邦用手敲擊著觀樓闌干「朕想朕是不是做錯了。」
「陛下這話說地。」趙堯陪聲笑道「陛下是天子天子怎麼會錯呢?」
劉邦微微一笑不計較他說著什麼依舊遠遠瞧著一眾北軍留下地煙塵「盈兒此去勝了朕固然歡喜但他太子之位也就亦穩固;若他敗了若他敗了——他畢竟是朕親子朕又真能忍心瞧他狼狽若斯麼?」
午時三刻。劉盈抵達灞上鼓吹齊響胡笳長鳴灞上軍營營門洞開。舞陽侯樊噲率眾將迎出以軍禮參拜太子。
「既是在軍營中」劉盈揮手朗聲道「便只論軍職不論儲君。孤並無任何不同。」
樊噲笑著拱手道「是劉將軍。」甲冑下抬起一張胡茬豪壯的臉二人相視。共同而笑。
「陛下對太子還是不錯的。」帥帳之中樊噲指著案上地圖道「灞上軍營有共有九千人馬將軍又帶來了一千北軍。尚征調了諸侯軍又盡全國死囚。淮南不過傾一國之力雖英布善戰。但漢軍又豈是吃素的?定然是手到擒來。」
「太子信舞陽侯所言麼?」舞陽侯辭去後。有一人從帳中幕後繞出淡淡道。
他穿著一身白衣。束為冠腰上懸下一只小巧綠色錦囊整個人干淨而又舒爽。
劉盈並不吃驚微微一笑「許先生此話何意?舞陽侯是孤至親姑父絕無欺瞞之理。」
許襄哂笑道「小子並不敢說舞陽侯有欺瞞太子之意小子只是言太子不可因了舞陽侯一席話而輕了此戰。」
劉盈褪去戎裝交到長騮手中尖銳問道「先生此前不是說英布有四必敗之理如何此時又反口?」
許襄微微一笑「此一時彼一時英布他縱有千百條敗理也沒有一條是漢軍輕敵。當時太子不能肯定是否要戰小子自然要力勸;如今太子既然已經要上戰場謹慎對敵總是好的。小子既然是太子謀臣自然會處處為太子謀劃。」
「許先生懂戰?」劉盈銳利審視。
「不懂。」許襄怡然道「但此戰勝負大半非戰之力。」
劉盈遽然而笑「戰而非戰之力豈非荒謬?」
「不荒謬。」許襄目光如炬直直瞧著劉盈的眼楮「太子可記得商山四皓反對太子領軍所說地理由?」
「先生不是一條條駁斥了麼?」
「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分出絕對地是非對錯。小子認為太子當戰這一點到現在還沒有改變但小子也必須讓太子知道此戰由太子出戰比由陛下出戰要難的多。」
提到高皇帝劉盈怔了一怔溫和道「父皇身經百戰最後為帝自然為人子不及。」
「不然。」許襄搖頭「陛下雖身經百戰卻未必懂戰。」
「許襄——」劉盈拍案而起「你大膽。」
少年地手指直指著額頭許襄眼楮不眨淡淡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淮陰侯說的。淮陰侯曾言陛下不善將兵而善將將。太子認為你將將的手段及的上陛下麼?」
劉盈坐于案前微微沮喪「不能。」
「所以陛下領軍十停功夫有九停辦放在戰本身上兵多將猛自然容易取勝。太子領軍卻要將五成功夫花在讓眾將領信服之上甚至還要多。所以小子說太子領軍比陛下要難上數分。」
燭火畢駁劉盈在帳中呆坐良久猛然抬頭許襄卻早已離帳而去了。
第二日在灞上軍營祭蚩尤佑漢軍得討叛軍旗開得勝。之後大軍開拔奔赴淮南。
宣平侯府里魯元長公主牽著三歲的張偃在院中行走不知不覺間間神游萬里。
「阿母阿母。」張嫣迭聲叫喚。
「啊。」魯元猛然回神。
于是答案揭曉是包月。
關于這個結果總之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晚上十一點左右再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