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孝惠皇帝想起漢十一年在淮河一戰尚覺得一種清亮的底色從激烈爭持的血色戰場中浮出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一生的腳步是從淮河跨出的。他需要這場戰爭來肯定自己的成長而許襄提供給了他一扇窗戶站在這扇窗戶之前他曾無限制的接近到殘酷而真實的戰場甚至有一度敵人的劍鋒已經遞到了面前。
為此他一生對許襄有一種感念之意。
已經見識過了最殘酷的就沒有什麼需要再怯懦不前。
劉盈的一生經歷過三次戰爭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爭就是這場淮河之戰。淮河一戰教會了他勇敢與堅毅。憑著這場戰役他在登基前提前登上正式政治舞台讓眾臣審視他們未來的天子也讓自己肯定了自己。而第二次戰爭是他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在那場戰爭中他得到了他的全世界也一度拱手失去了她。而規模最大的第三次戰爭中他以皇帝之尊在代郡統籌調度無數兵馬錢糧在案牘之間流過工作繁瑣心境卻早已平和。
孝惠帝後半生從不懼怕戰爭因為他堅信每一次戰爭都有它的必須戰的理由。而戰爭之後的廢墟上會建立起一個更繁華昌盛欣欣向榮的未來。
當斥候將英布人馬的消息報到中軍帳太子案前的時候淮南叛軍其時距太子中軍大營不過已只有八里路程。劉盈霍然站起「中軍前線四處都有漢軍拱衛。為何還會被叛軍欺到這兒來?」
「這小人實屬不知不過淮河水岸綿延小人觀淮南軍身上甲冑尚未全干恐是渡水前來。」
「沒有時間猜他們是怎麼過來的了。」營帳掀處樊伉一身戎裝道。「咱們快想想怎麼對付吧。可惜」樊伉握掌急嘆「咱們以為中軍不會有戰事前日里我爹帶了五千軍馬走了如今這中軍營中算上伙頭馬夫也不足四千人」他仰臉問斥候「叛軍有多少人?」
斥候愣了一下「沒看清楚——總有一兩千人。」
是三千人馬。
英布行的。是釜底抽薪之法。
他知道若是再這麼和漢軍僵持下去縱然自己驍勇當世無敵最終卻不免落個身敗族誅地下場唯有行一遭險棋拋下淮南數年的基業帶著最精銳的二千八百人馬從不知名的小道穿過漢軍陣地像一把錐子一樣插向漢軍的心髒。
太子劉盈中軍。
天色將明未明空氣仿佛忽然粘滯。帶著滾滾黑色黑色濃煙地烽火從營中燃起筆直直透天際。
「殿下」眾人穿行腳步踢踏的中軍帳中。張偕急急勸道「趁叛軍還沒有到眼前你避一避吧。只要能避到最近的城中英布就鞭長莫及了。」
「不。」
松脂燃燒的熊熊燈炬之下劉盈微微一笑仰起頭來聲音如切金斷玉的堅決。昏散的卮燈反射出甲冑的精光耀的人眼一顫。精光之下。少年眸光清亮逼人。
「中軍帳中人馬雖不多但英布潛行而來人數更少」劉盈按劍疾行回過頭來「為什麼是孤要避?而不是他要避?」
「話雖如此。但殿下不能出個萬一。而英布驍勇善戰……」
「我北地之軍也不是吃素地——」劉盈猛的揚眉。
「阿偕孤素日讀兵書。也知道行軍打仗講究的是一個士氣。孤若避走則我軍士氣盡喪。叛軍卻是破釜沉舟一路追擊下來只怕未到邊城已是死傷過半。」他將手牢牢按在腰間劍上仿佛听見金戈之聲「不若留在此處好好交戰一場勝負還在未知之數。」
哪個少年心中沒有一絲半毫血氣?張偕沉默半響一時心頭閃過種種計較可能最終卻霍然抬頭「諾。」
「就依殿下可是殿下要答應臣一定要保自身安好。」
「那是當然。」劉盈清朗的笑聲「孤還想看著英布老兒束手就擒呢。」
「淮河烽火。」
偌大的邊城在靜夜中森森峙立淮河烽火的消息傳到宴飲方酣的守將耳中驚落了手中杯盞。急急沖向城頭看遠處中軍大營孤煙烽火神情凝重「太子中軍帳。十六k文學網——若是太子出了事這天下——還不得翻過來。」
「淮河烽火。」
帶著五千人馬剛剛踏上淮南領土的舞陽侯樊噲在馬上回過頭來倒抽了一口冷氣面色煞白。
「悔不該俺老樊貪戰臨行前皇後千叮萬囑將太子安危與呂氏一族交托于我若是若是太子有個萬一不必別人我都得自個跳進這淮河了結了自己。」
「淮河烽火。」
在六安城下鏖戰的太尉周勃赫然皺起了眉瞪著眼前搖墜欲下的城池咬牙切齒。
眼看這六安城就要攻下來了卻偏偏出了這一出。
「退。」周勃揚手果斷道。
「太尉」左右從官不甘心道「再給我一個時辰不只要半個時辰這六安城就可以打下來了啊。」
「你懂什麼呀?」周勃狠吼道「只要中軍沒事這淮南六郡就放在這里又不會動終有一日會成我漢軍囊中物。但若太子為英布所擒」
他蒼涼道「我周勃這半生功業也許就盡數賠在這場戰里頭啦。」
「回軍。」
淮南烽火從淮河南岸傳遞出去經一處處烽火台從戰場傳到了帝都長安。聞此消息。魯元長公主當即昏倒不能起身便是半生殺伐地呂皇後一剎那間也是手抖的連杯盞都拿不住。
「盈兒。」
呂雉合掌祈求蒼天「我呂雉半生艱苦。從未求過天。但如今我求你將我地盈兒還回來。為此我情願——」堅毅的頰上一行蒼涼清淚滾滾落下。
一片烏雲飄過遮住清冷月光。東方已經現出些許魚肚白天上還掛著幾顆星子閃著微弱地光——
在一般人睡的最熟的時候。已見得輪廓地淮南軍停步在漢軍營外千余人只有革一聲輕整落聲。
在極近的距離外主帳中不過點著幾盞燈火不是特別森嚴也不是特別懈怠。
驀听得營帳中傳來咚咚三聲戰鼓頃刻間漢軍殺伐震天無數箭矢從營中射出。竟是漢軍先動的襲擊。
百二十步開外弓箭沾身已是無力除了射到面目臂膀之上。並無太大損傷。淮南叛軍變生肘腋不愧為天下精兵不慌不亂迎著箭雨而上。金屬鎧甲泛著泠泠的光其中一員將領裝束的軍官揮刀指向營帳道「淮南地好男兒們沖進去。我們要在漢朝援軍趕來之前生擒小兒劉盈。」
只要擒獲漢太子一時間漢軍就不得不退避三舍。
這場戰爭本來就是漢軍和淮南叛軍的時間爭奪之戰。開戰之前。雙方就都已明白清楚。
淮南軍了一聲喊拔出劍戈沖入漢營百步之中有十數人為箭矢所中倒下余人卻連眼楮都不肯眨一下踏著同伴的尸身繼續沖鋒。悍不畏死地氣勢令人膽寒。叛軍沖到十步開外。漢軍弓箭手忽然急蹲下二百弩手立時替上來。
四石強弩張處。十步可貫甲冑。這一輪攻擊比適才弓箭攻擊要強悍的多叛軍措不及防迎面就有數十人中了頭面倒下。
淮南軍訓練有素兩翼忽然張開將弩手俱包圍在其中天光尚暗弩手乍然間見不到目標轉瞬間就被踐踏數百弓弩手瞬間就消弭戰斗力死傷慘重。指揮作戰的漢都尉酈疥卻眼都不眨揮手揚聲命道「矛手戈手上前鉞手斧手預備務要阻止叛軍再進轅門一步。」
矛戈是長兵器可以在敵方游離于己身地時候攻擊敵手所以在敵方攻破弓弩防線之時一般先以矛戈手迎敵。而這一千叛軍所攜兵器俱是鐵劍乃是近身肉搏地兵器可見這一千淮南軍本就是存了拼死之心來的。
兩軍頓時交接一時間血肉橫飛死傷慘重。
可是酈疥拔出腰中劍你淮南軍有拼死戰斗之心我漢軍就沒有麼?
面前叛軍付出了百余人地傷亡終于沖到了與漢軍對面之處。
到了此時什麼戰略戰術都不重要只能夠用最原始的法子強悍的廝殺著對方的生命哪一方先倒下另一方就是勝者從同伴地鮮血里站出來的慘淡的勝者。
漢軍在營中匆匆布置了三道防線第一道是即是數名北軍都尉指揮的營轅門處領一千八百名北軍守衛;第二道在大營中心工事由樊伉領一千北地上郡之軍並營中內勤人等守衛;最後一道在大營之後山崗為漢太子劉盈親自領精兵侍衛死守。
山崗之上劉盈斟了一杯酒遞到樊伉手中黯然道「本來舞陽侯將表兄你留在我中軍之中是為了確保你平安地卻不料要表兄你親自與敵軍接鋒。」
「沒事。」樊伉一口飲盡杯酒將酒爵擲出遠遠的一聲聲響「男子漢何懼于馬革裹尸?只是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卻苦了蕊兒。」
他與曹參之女曹蕊自幼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在來到淮南之前剛剛成婚。
彼此靜默了一會兒樊伉用衣袖抹過酒漬坦蕩道「若伉此去有不測還望太子他日多多照顧我妻。」
待見了劉盈重重頷後帶領人馬頭也不回的下山崗而去。
充斥耳的廝殺聲從前營傳來山崗之上玄色大漢節旗在晨風中烈烈飄展張偕側耳傾听悠然笑問好友「殿下你怕麼?」
他本意是為劉盈壯一壯膽卻沒有听見劉盈的應答。
他詫異回頭見節旗旗干深深的扎在泥土之中旌旗之下重牙流綴甲冑戎裝少年手扶旗干面色奇異眸色深遠似在悠遠的回憶著什麼心事。
晨光明滅少年的面色也明滅在這大軍逼近生死攸關地時候身為數千漢軍以死捍衛的那個人竟在貫耳的殺伐之聲中遠遠的想起自己的心事?
知道大部分女頻的親不會喜歡看戰爭戲其實我自己也不擅長寫戰爭戲。所以會盡快結束地。
另今天三月三日听說是女兒節so祝各位女孩節日快樂哦。
其實我更想祝上巳節快樂(畢竟這才是本土地)不過上巳是農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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