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趕到的援軍是邊城守將高驪所率五百騎軍。
進入太子軍營的時候轅門杉木已經化為焦炭營中滿地狼藉遍地尸體有漢軍服飾也有淮南叛軍服飾。
「尋太子殿下下落。」高驪揮手道。
血色囫圇最深重的地方從轅門到營中然後指向後營方向。然而已經用不著它們指路了高驪已經听見了疲累的拼殺聲。
他拼命縱馬將馬騎的飛快遠遠的看見山崗之上漢軍重重維護之中有一人俯臥于地一人執劍一人白衣。听得自己馬蹄響二人俱抬起頭來眸光狂喜。
然後遠遠的一支箭從不知名的地方射出來眾人驚呼之中直中執劍少年的肩部 當一聲掌中劍落下來。
「快。」高驪心中一緊瘋似的嘶吼。數百匹馬拉成一條長長的戰線直直的向山崗之上沖來將雙方混軍拉出一道口子。
一個時辰後。
土壤焦黃。
一切塵埃落定。
甲冑之下溜出數縷散亂的頭蓋著左頰之上箭矢擦出的血痕劉盈的模樣有些狼狽。而箭簇拔出來的時候帶出暗沉的血花更是讓他悶哼一聲由內侍裹著左肩的傷口劉盈回頭笑道「多謝高將軍及時來援。「殿下折殺臣。讓殿陷險境是臣之責。臣不過盡臣本分當不起殿下之言。」高驪單膝跪地鄭重道。
此戰死傷慘烈。六名北軍校尉僅兩名生還先鋒將樊伉月兌力昏迷副將張偕重傷。
劉盈勉強一笑回頭問走過身邊的侍衛道「張將軍現在如何?」
「稟殿下。軍醫說了小張將軍的傷雖然看起來有些可怖其實將養一個月就可以了。」
舞陽侯樊噲在當天傍晚趕回。
第二日太尉周勃趕回。
「守第一道轅門地一千八百北軍余一百三十二人生還其中三十六人重傷。三名北軍校尉中校尉史敢等四人身亡董捷斷臂-小-說-網酈疥重傷。」
重新搭起的中軍帳中書吏正在稟報此戰漢軍傷亡聲音傷感。
「守營的邊軍余九十六人生還將軍樊伉月兌力昏迷。」
書吏掩下手中竹簡悲憫道「殿邊親衛只生還一十六人。十一人重傷。」
偌大一個中軍帳四千人馬最後。只剩下這二百四十四人。
帳中上座劉盈輕嘆一聲面色慘淡。
「但既然英布已經被俘。」周勃揚起戰袍拱手道「則淮南國無主。指日可下。只是」他想起自己這一日來擔驚受怕不由黑了半邊臉皺眉道「殿下實不該將自己身陷險境讓臣等也讓長安城中陛下皇後擔憂。」
此時劉盈已經月兌去了戰時戎裝換上一身軟裳。受不住力微微靠在身後憑幾之上面上因失了些血色淡淡蒼白與左頰之上淺淺一道傷痕劉盈微笑道。「周太尉言而有理。只是孤想著。若是英布見不到孤則他這數千人馬在淮北流竄。不說驚擾百姓對我軍而言也是難以擒他。」
「那又如何?」周勃生性疏豪不懂他話中涵義正待再說。忽然望見少年通透的雙眸心思電轉驟然吸了一口氣。
英布欲擒漢太子劉盈為餌牽制漢軍。那麼他劉盈為何不能將計就計借勢打力以自己為餌將英布這三千叛軍牽制在淮河北岸這一畝三寸軍營之中?
以四千漢軍戰三千叛軍不得不失這份戰績放在大漢任何一個其他的軍隊身上不過是不功不過沒有任何可夸耀地。
但是領率這支軍隊的不是別人是劉盈。
這個天家貴冑的少年此前並不是以勇武著稱的將軍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武人不似他的父皇他甚至沒有真正經歷過戰場在生死關頭逼到眼前的時候不必問有什麼高尚或是不得已的理由單只他有勇氣下這個決斷就應經值得人贊賞敬佩。
可是他戰了守了以和淮南叛軍大致相當地軍力撐住了以勇武著稱的淮南軍破釜沉舟式的襲擊直到大漢援軍的到來。hTtp://
在周勃無言的凝視中玄衣緣的少年起身走出營帳瞧著大帳前兩日之前被無數漢軍兒郎鮮血染透的土地。那兒如今已是一片荒蕪干淨曾經堆砌滿地的尸身被青草掩埋。
劉盈瞧了又瞧仿佛這麼瞧到來年春天這片被鮮血澆灌過的土地就會生根芽抽出新的綠草綠草悠悠長到盛夏一群穿著扎甲地漢家兒郎就會笑著走出來單膝跪下參拜齊聲道「太子殿下。」
「周太尉覺得孤莽撞了?」
劉盈瞧的專注並不曾將半分余光分給身邊有大漢殊榮的老將軍。
「不會啊不對是不敢。」周勃尷尬道。
如果是任何一位旁的漢將沙場迎敵自然是他地分內事沒什麼好說的。劉盈的不同卻在于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出一點差錯那會牽連太多人。
但拋開他的儲君身份這場戰本身打的雖然不咋地戰後效果卻是大大的好。
擒下英布則淮南余勇不足為懼下淮南指日可待。淮南國土中的漢家百姓將少受戰亂之苦。而本該在這場戰爭中付出性命地兩方士兵將存活更多下來。
「孤也覺得孤是莽撞了。」劉盈仿佛沒有听見他的話徑自道聲音輕柔。「若孤不曾一意孤行避走邊城也許這三千余漢軍就不會將命送在這淮河岸邊。」
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沒有人會無動于衷仿佛什麼事情都不曾生過。也許當時情況緊急無暇細想。可是事後想起那流著鮮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死地時候他還伸著他的手死死死死的看著你你又怎麼能食安寢夜夙寐。
周勃皺眉看著面前少年他也是軍人自然知道劉盈正是度他心中地關檻。十六歲地少年初見血腥戰場他又素是個心性仁弱地主。
不。
周勃在心中斬釘截鐵道。
他們大漢地儲君仁而不弱。
弱的人如何能剎那間定江山慷慨迎敵?弱的人如何能持劍對凶猛若虎的叛軍臨危不亂?
周勃逆著天光斜斜仰逆著站在帳口處的玄衣少年。他側影清瘦是他素日里看不起的荏弱。但是他的眸底已經隱隱帶了微微尊重。
馳騁沙場地武將他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儲君呢?他不必親上沙場勇冠三軍;但他必須有勇氣擔當戰爭。
他不必慧能通神運籌帷幄但他要能決斷。明晰時勢。
三軍中哪有那麼多講究。那些個害怕鮮血害怕死亡的拖出去一頓板子打下來。哼唧哼唧也就想不了那麼多了。但是劉盈身份尊貴實在不容他如是施為。周勃一時為難皺了老大的眉正無設法處忽听得帳外一聲詰笑。
「殿下這話襄听著卻覺得不對。」
許襄一身白衣走過來腰懸紫色錦囊詰口笑道。面色蒼白話語卻如一把鋒銳的刀「所謂義不守財慈不掌兵。又所謂小慈乃是大慈之敵。經此一役淮南百姓當感念殿下。其他各部漢軍當感念殿下。需知這中軍漢軍是人命。他們的人命也是人命。」
「軍人死戰迎敵本是天分。他們以三千性命換得漢軍三萬性命以及淮南三萬六萬乃至九萬百姓的安寧生活。這三千中軍」許襄面色慢慢凝重「死得其所。」
周勃有趣的瞧著這一聲儒生裝扮的少年他不曾習文一向最討厭儒生如今卻覺得這個儒家少年話語對自己脾胃。
太子身邊倒也有些人才。
「先生說的是」劉盈怔得一怔拜道「是盈想岔了。」
漢十一年秋九月淮南王英布以二千八百人從間道行襲太子中軍帳。中軍上下皆勇相持半日漢軍援軍到擒英布。
淮南國亂英布二子英準英函將兵不能服眾。當月下九江廬江。
二十六高帝詔天下封皇子劉長為淮南王都六安命張蒼為淮南相。
「這個酈疥是什麼人?朕瞅著他地名字倒有些眼熟。」劉邦翻閱戰事邸報問身邊御史大夫趙堯道。
「陛下好記性。」趙堯彎身笑道「這酈疥是北軍一名校尉曾在長樂衛尉手下任值戍長樂前殿。哦」他不經意的補了一句「說起來他還是先陳留酈生之子呢。」
「酈生?哪個酈生?」劉邦一時想不起來。
「是酈生酈食其啊。」
「是他呀。」劉邦喟道。
酈生食其曾為他的大漢江山立下斐然功勞卻在大漢統一天下之前死去。
當年在他還是反秦眾多義軍中實力並不起眼的一支地時候兵過陳留酈生特來投誠。並助己攻克陳留城。之後更是立下說降齊地七十二城的功勞卻因當時的攻打齊地的漢將韓信背約之故被齊人生生用五鼎烹死。看來自己的確是老了啊。劉邦笑慨才會對那些故人生出一些遙遠的感念。
「這樣給他封個侯吧。」
「可是」趙堯訝道「陛下酈疥軍功不足以封侯啊。」
「哎——」劉邦揮手道「看在他父親的份上。」
于是封北軍校尉酈疥為高粱侯封賁赫為期思侯。
以軍功舞陽侯樊噲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戶。信武侯靳歙為車騎將軍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戶。車騎將軍灌嬰為先鋒益食二千五百戶。定令嬰食穎陰五千戶除前所食邑。
同時在淮北一役中左眼受傷的張偕受封關內侯爵位。
明年十月下余城衡山、豫章並六安。英準自盡英函逃亡入越亡于番陽。
十月末淮南之亂平定。這時候諸侯已歸軍而太子劉盈率軍即將返轉長安。
注︰關內侯為虛爵無食邑。
撒花慶祝仗打完了。